一天後的下午。
闆舒走進病房的時候,桑塔已經醒來了,警察剛做完筆錄起身。
病房的門被關上,闆舒走到桑塔身邊,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子。
窗外的風吹進來,桑塔偏頭咳嗽了一聲,“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
闆舒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冷淡。
桑塔移目看向闆舒,往日樂觀開朗的少年此時看上去疲憊不堪,眼下一圈烏青,就連鮮豔的橘紅色卷發似乎也失去了光澤,亂糟糟的。
“生我氣了嗎?”
臉上的氧氣罩還沒摘下,剛和警察解釋完自己是自殺的,桑塔現在說話有些費力,聲音也不大。
“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抱歉。”
闆舒不應聲,桑塔又咳嗽了一聲。
良久,闆舒擡眼看向桑塔,問他,“為什麼要想不開。”
桑塔偏了偏頭,隻是道:“能幫我把窗戶關上嗎?”
闆舒沒動,窗外的風把窗簾吹得飄揚,窗外的天正好,雲朵也自在。
桑塔垂下眼眸,躲開了闆舒的視線。
唰—
窗戶被人拉上。
闆舒背對着桑塔,眼淚掉了下來,“會怪我把你送來醫院嗎?”
桑塔本就覺得内疚,闆舒這話一說出口,桑塔更加不能自如的面對闆舒了。
擡眸望着窗邊闆舒的背影,桑塔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後隻是化成了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闆舒的語氣很疏離,“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又不是你什麼很重要的人,你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闆舒自嘲的笑了笑。
桑塔真的很冷漠,冷漠到甯願選擇自己去死,也沒有想過找他求救,甚至要說謊騙他。
桑塔沉默着不說話,腦海裡卻想起了村裡的向邱,向邱也是這樣,他們對他的道歉都不是很在意。
那天他和向邱說了很多話,因為知道向邱和自己的關系淺,他沒有義務承擔向邱話語裡帶給他的負面感受。可是現在,桑塔卻不能和闆舒說,因為他知道闆舒真的在意他。
…
“我真的幫不上你嗎?”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闆舒低垂着頭,沒有自信也沒有質問,隻有對自己的懷疑,“何必要騙我呢。”
桑塔想起向邱的時候,闆舒也想起了和桑塔相處的時光。
一直被照顧着的人是他,不是桑塔。
“小舒。”
擡手摘了臉上的氧氣罩,桑塔喚了一聲闆舒,“你過來。”
伸手抹掉臉上的淚痕,闆舒失落的走到桑塔面前,依舊低垂着頭。
“對不起,我态度很差。”
沒等桑塔說話,闆舒先道了歉。
“沒有,我知道你隻是擔心我。”
伸手摸了摸闆舒的腦袋,桑塔讓闆舒擡起頭來,認真的看着他。
“小舒,你已經幫了我很多,隻是我原先就想好了要離開,這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闆舒抿着嘴不說話。
桑塔看向他的目光越發愧疚,“我沒想騙你,也不會怪你送我來醫院。你還小,有些事不适合說給你聽。”
桑塔從未想過要讓闆舒知道自己死亡的消息,哪怕是在十二點半生日過了以後死掉,被救護車拉走,闆舒也不一定會知道救護車上的死人是自己。
就算闆舒知道了,也沒有關系,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
他會解脫。
時間久了,闆舒也會忘了他。
隻是,桑塔沒想到會在樓道裡碰見闆舒。
看見闆舒的一瞬間,桑塔慌了片刻,所以他對闆舒撒了謊,希望他不要再上來,希望他認為自己隻是離開北桉去旅遊了。
…
“五點半我上去以後,你也跟上來了嗎?”
問出口的話雖然帶着疑問,可桑塔自己也明白,事實大概就是如此。
“嗯。”
闆舒點頭承認,“我擔心胡淞又會把你關起來,也怕你們發生沖突。”
看着桑塔依舊毫無血色的臉,闆舒隻覺心疼。他不能阻止桑塔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但是他可以默默的守護他,哪怕并不會有什麼用。
無言沉默。
桑塔看着闆舒,怎麼都回應不了他的這份感情。
十幾歲的愛純粹,而他已經是個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