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張導的一聲令下,整個劇組便靜止了下來,所有燈光和目光,都注視着床幔中的人。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像是奪命的鬼魂,每咳嗽一聲,都會帶出白阙的一絲生機。
白阙極力克制着自己的咳嗽聲,慘白的臉上悄悄地爬上绯紅,他眼眶中蘊藏着無盡的痛苦。
一陣咳嗽聲過去,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又擔心重新咳起來,他緊緊捂着自己的嘴巴。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他眼前發黑,可是他還是看着手裡的那隻玉镯子。
極好的翡翠手镯戴在他的手上,顯得手臂更加沒有血色,襯托出隐隐若現青的灰血管。
白阙盯着手镯恍惚出神,這是女主送他的成年禮,今天也是他的生辰,白日裡才剛剛舉辦完宴會,晚上他的小厮服侍他喝下藥就守在外面。
以往隻要他小聲咳嗽,外面的小厮就會進來詢問情況。
為什麼今天沒有?
他真的沒有聽見嗎?
突然又是一陣更大的咳嗽聲響起,他沒有壓抑這個聲音,任由咳嗽聲傳播出去,他就想試試,外面到底有沒有人。
然而,沒有人進來。
他勉強撐起身體,顧不及穿鞋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可是腳下一軟,整個人便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喉間一口腥甜,他吐出一口血。
白阙雙手捂着唇,刺目的鮮血一滴滴穿透手指縫隙,落在了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他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勉強撐起身體,朝着門口走去。
唇角的鮮血并沒有停止流淌,失去了雙手的阻隔,順着唇角落在了潔白的衣服上,像是冬日裡雪地裡的梅花。
他快死了。
他知道的。
終于來到門前,他推開門,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阙的瞳孔微微收縮,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他就知道。
大夫說過他身體在慢慢恢複,但是活不過十八歲。
大夫若有所思的眼神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明白了……為什麼活不過十八歲。
持刀的人陰冷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白公子是病死的。”
對啊!白公子應該在今天晚上病死,他本來要好了的身體,被今天晚上藥給毀了。
他狂笑起來,十八年的時光他從未像今日這般笑起。
他知道了,讓他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親當朝丞相。
他早該知道的,一個活不長久的棋子,在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是他的死期。
而他的價值便是,替他的父親拉攏那些世家大族。
用他的病弱之軀,去博得皇帝的同情,讓皇帝知道丞相有着一個緻命的把柄,就像被鍊子拴起來的狗,皇帝才用得放心。
“哈哈哈哈哈!”
那把刀還架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大笑輕輕劃破他的脖子,白阙仿佛沒有痛覺一般,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傷。
他雙目赤紅,嘴角帶血,慘白的肌膚讓他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妖魔。
“病死?我偏不讓你如意!”
他聽了一輩子的話,到頭來落得個“病死”的結局,可是他不想再被人操控了,哪怕是忤逆這一次又如何!
哪怕是死又如何!
白阙眼中迸射出一股狠勁,一頭撞在了刀上,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他脆弱的脖頸,鮮血像是噴泉一般,從他的脖頸湧出。
這是他送人間最後的一朵花。
持刀人沒來得及收住刀,就眼看着白阙死在了他的面前,然而這個持刀人就是他的小厮。
白阙倒在地上,身體抽搐,白衣被染紅,嘴角帶着笑,看着手裡的玉镯子,被他保護得很好沒有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鮮血。
然後他死不瞑目。
他聽見一聲歎息,“何必呢……”
歎息也随着他的死,融入風裡。
“卡!”
“很好!準備再補一條!”張導用着大喇叭指導拍攝現場。
鐘将影從地上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化妝師摘下镯子。
這镯子可是價值4000萬,要是磕了碰了,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林董,謝謝您對我們劇組的支持!能把這麼珍貴的镯子借給我們拍戲。”
林望秋盯着鐘将影看,大腦沒回過神兒,開口就說:
“不用謝,也不是因為你才借的。”
“嗯!?”張導。
林望秋這才反應過來,臉上又帶上社會精英的微笑。
“我是說,是因為你們整個劇組吸引了我,你們的誠摯打動了我,才讓我借給你們整個劇組的,而不是因為你個人。”
對于這些屁話,林望秋手拿把掐。
張導悻悻看着林望秋,說得好像我信了似的。
“張導我去看看剛剛那個演員吧,我覺得他非常有潛力。”林望秋眼睛裡面都有光了。
“哈哈,好的好的,林董非常有眼光!”客套話張導也是信手拈來。
我看不是有潛力,是你想潛他吧。
萬惡的資本家,玩得真花……
林望秋徑直走到鐘将影前面,都不用張導引薦的。
鐘将影正在把沾滿血污的衣服脫下,套上新的薄衫,脖子以下大片美好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映射在林望秋的瞳孔裡。
不出意外,林望秋眸子裡閃過一絲晦暗幽深。
但是很快鐘将影就穿好了,也沒太在意林望秋的目光。
“你好,又見面了。”林望秋尴尬開口。
“是啊,林董,又見面了。”鐘将影回複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