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幟雍嘴角扯開,深邃的混血臉有着譏諷。
喬諒想,還真沒說錯。
“而你饒恕他隻需要他的一個理由,你勸說自己也隻需要一句‘他都叫你寶寶了’。等喬諒什麼時候出軌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你撞破,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是不是也隻需要喬諒叫你一句寶寶,你就可以全盤釋然了?邵樂,你再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值錢。”
江幟雍真的很讨厭喬諒。
根本看不慣他這幅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從見到喬諒第一眼起他就開始厭煩,心髒不适,看到他和邵樂相處的時候,整個人更是開始倒胃口。
這種爛泥巴裡爬出來的人,拼盡全力才能和他站在一起,攀附上他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權勢。憑什麼還能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憑什麼還要邵樂去讨好他?
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行嗎?
“你說得好像很關心我。”邵樂琥珀色的眼眸凝沉死死盯着他,“如果你真的在乎這麼多年的感情,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诋毀哥,為什麼要在哥面前貶低我?你對喬諒莫名其妙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啊!”
江幟雍視線恍惚了下,擰起眉毛,“我——實話實說而已。”
邵樂卻從他的恍惚神情中回憶起什麼似的,頓了下,“你的那個清貧校草人設的網戀對象?”
江幟雍:“誰啊,早就忘了。誰把五年前的事情記在心裡。”
邵樂看他一會兒,沉默,輕聲說,“喬諒和他不一樣。喬諒面冷心熱,真的很内向,也從來都不擅長辯解什麼。”
江幟雍譏諷地笑了聲。
邵樂道:“他其實溫柔、細心。”
邵樂的手覆到脖頸上。
年輕男生帥得很有朝氣,一頭金發更是陽光澎湃。唯有藏在衣領子下的一串紋身看起來讓他有些狂野。
如果細看就能發現,紋身下面有遮蓋的一道長長疤痕。
“江幟雍,你知道,我聽力不好。”
江幟雍木讷地直視前方。
“小時候那場車禍,二哥一條腿截肢,我的聽力永久性損傷,這些你都知道,可喬諒不知道。”
邵樂說,“——我從沒有對哥說過我受過傷這件事,可你剛剛也看到了,哥說話時永遠不會對着我的右耳說。”
喬諒後腰靠在門把手,手指在門上皮革面撫摸敲擊着。
不。
他漠然地想,他根本沒有精力分心去關注自己男朋友哪隻耳朵不好。他的時間應該更多地放在足夠他揚名立萬的作品上,而不是這些男人。
他會這樣做,純粹是因為他有個麻煩的精神病哥,右耳先天性耳聾。
喬諒和他相處太久太久。對誰說話都下意識靠近左邊。誰知道這點巧合會和邵樂撞上呢?
他實在是個壞人,他不會想掩蓋,他蠢蠢欲動的惡欲想把真相揭示出來撕給邵樂看。
你可憐,有點意思,是可愛的小狗。
但真的并不特别啊。
小朋友。
江幟雍也一愣。
這才想起,剛剛喬諒從遠處走近,按住邵樂的肩膀低頭的時候,就是對他左耳說的話。
他意識到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在對喬諒做很多先入為主的揣測,而實際上,他今天才和喬諒見第一面。
他完全不了解喬諒的為人和品格,全然把他代入多年前的那個騙他錢的網戀男友的醜惡嘴臉了。
一樓的喧鬧紮人耳朵。
沸沸揚揚,像是撒了滿天的紙片,紙片在音樂激昂的鼓點中震蕩。
“——喬諒!喬諒!”
下面的人歡呼着喬諒的名字。
喬諒一時間無時無刻無處不在,全世界每一線光暈都镌刻喬諒的名字。
這麼喧鬧,又莫名其妙,讓江幟雍陷入詭異的安靜。
他莫名有種宕機的遲鈍,扭頭去看背後的門。
門沒有關好。
江幟雍心髒莫名地跳動了下,一陣炙熱感從胃部髒器擴散。
邵樂又說,“我讨厭聽到你的這些話,下次再讓我聽到,小心朋友都做不成。”
江幟雍看着門縫裡落在把手上那隻蒼白的手。
感覺某種叫人害怕的寂靜被打破,聲音侵襲耳膜。
他血液奔流,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汗流浃背地扯了下嘴角,手指上紅瑪瑙像是外置心髒一般開始切膚狂跳。
而一看邵樂那副精力旺盛到仿佛被擊倒一千次一萬次都會堅韌不拔地挺起來說“喬諒真的很好!”的嘴臉,江幟雍俊美臉孔扭曲了下,藍眸如同燃燒的火。
“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打聽了你的情況接近你的?”
喧嚷中,江幟雍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他惡毒道。
“你是天之驕子,父母兄長的驕傲。你受到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不是把你培養出來。”
江幟雍話音一頓。
“——給這種人當狗的。”
直勾勾地看着那隻落在把手上輕叩的手微微一頓。
他笑了起來。
無可否認,喬諒那幅皮囊是何其醒目的帥氣,絕對是他能走到今天重要有力的原因。
帥到讓人看他一眼就足以想象。
這個人在更年少的時候,該怎麼輕易風靡在夜間的宿舍和夏風洞穿的走廊,在口口相傳中以某個心照不宣的代稱掀開波瀾。
簡直是一張叫人失語的臉。
他恐怕也對自己的魅力有着很深刻的感知吧?
可是那又怎樣?
他不會從無敗績吧,總有人對他的這張臉不感興趣。
比如江幟雍。
他轉頭看着邵樂。
“這種人很擅長騙财騙色,讓你家破人亡也說不定。”
他有什麼錯。
他隻是一心想把愚蠢的朋友拽出來,才說那些難聽的話。
他又不可能是喬諒的入幕之賓,不可能像邵樂一樣對他百依百順要什麼給什麼,不可能心甘情願做他的墊腳石、事業的助力。
邵樂覺得他出言不遜為難喬諒,卻不知道江幟雍已經下口很輕。
“我出于朋友身份,全身心地為你好,才在這裡勸說你——你們分手吧。”
江幟雍說。
“别當舔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