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觀察和料想,喬諒本來就盤算着要和邵樂分手。邵樂稍微靠近一點他都要皺眉毛的。
現在怎麼會……?
難道真是他看錯了喬諒。其實喬諒并沒有想和邵樂分手,隻是……真的像邵樂說的那樣。
他内向。
——當然不是。
是邵樂一和江幟雍吵完架回來就開始發瘋。
“你要不要開工作室啊哥。”
“每次看到你被經紀公司壓榨賺不到錢都好心疼,如果出來單飛是不是就好很多?”
“哥你親親我吧,我出錢給你開工作室好不好?”
“注資多少比較合适啊哥,我不太懂,一千萬夠不夠?或者你親一下我就給你一千萬…”
分不分手的一下變得不重要了。
這次巡演喬諒隻能排在沉陽後已經很不爽。
沉陽是什麼東西。
論作品論人氣,他憑什麼配讓喬諒給他作配。
他好強好勝,看不慣沉陽那種人還要壓他一頭。本來就應該是他末位登場的,唯獨敗在咖位和資曆上,喬諒不甘心。
邵樂。
真是很蠢。
窮到養活不起自己的時候,喬諒讨厭這種人,如此陽光燦爛精力旺盛,又是多麼天真愚蠢,怎樣一種一目了然的友善。
精神狀态和物質生活都如此富裕,叫人讨厭。
這樣的蠢貨送上門,不利用一下,喬諒都良心不安。
所以他說。
“好啊。”
看到邵樂狂喜怔忪狗一樣甩着尾巴要撲過來,喬諒卻捂住他的嘴。
烏黑鳳眼幽幽低垂看他,睫毛長又直,淚痣往下墜。身上的冷幽香氣淡淡的,讓邵樂恨不得長個狗鼻子聞得再清楚點。
喬諒啟唇,“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為了錢才和你談戀愛,是虛榮拜金的貨色,你心裡其實和江幟雍一樣,覺得我對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喬諒的臉色冷得掉渣子,眉骨鼻骨挺拔,立體的骨相切割陰影。
邵樂被他的冷臉迷得腦袋滾燙發暈,喝過的酒變成火辣辣的岩漿在渾身奔湧,同時,心裡又好羞愧。
哥是這樣高潔無暇的人,提錢都是對他的玷污。
他英俊開朗的臉上全是失落神情,對信了江幟雍鬼話的自己罵了一萬遍。
哥怎麼會不願意親他。
哥都不要他的錢,那當然是愛他這個人了。不然難道會喜歡到他爛得要死的活兒嗎。
哥容忍他包容他,還叫他寶寶,為了不讓粉絲攻擊他,甚至都不願意對外公開邵樂的身份。
邵樂鼻子都酸了。
喬諒過得這樣辛苦,又這樣堅強不息。一味拒絕他人幫助,頑強對着自己的目标孤軍奮戰地前進。他心都要碎了,好想幫幫喬諒。
“不是、我隻是,哥總是很孤獨,每次想對你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隻是想努力對哥好一點,讓哥過得更好一點。”
喬諒垂眸,眼神很冷,“我不需要。”
太需要了。
邵樂:“哥嗚嗚嗚嗚你别這樣你把我的錢收了吧!”
馬上就收。
喬諒蹙眉看他,那隻漂亮得要死的手貼着邵樂的臉摸了摸,常年練琴粗糙的指腹剮過他的耳朵,拂過他的頭發。
冰冷的溫度和氣息,激得邵樂直起雞皮疙瘩,爽得他魂都要飛了。
他就知道。
哥怎麼可能想和他分手?
喬諒歎氣:“下次不要這樣了。”
邵樂琥珀色眼珠顫動,嘴唇哆嗦,抿唇。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哥這麼好的人,為了讓他心安,連自己最不想要的錢都會收。
喬諒又說:“想接吻可以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居然還讓他親!
等于他想給的錢也給了,他想親也能親了。
天呢,怎麼什麼便宜都讓他邵樂占到了?
無私的哥、高尚的哥,溫柔的哥。這個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好的哥!
江幟雍卻不知道他回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他隻看現狀,隻看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喬諒在和邵樂接吻,揪着邵樂碎短的金發默許邵樂對他為所欲為。眉毛似乎蹙起又似乎沒有,态度似乎冷蔑又似乎沒有。
時間是線性的。
聲音是黏膩的。
昏暗光線下喬諒的白襯衫松垮,質感很劣質。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這麼穿的。
明明他作為爆火樂隊大主唱,怎麼都說不上缺錢,為什麼故意穿這種布料低劣的衣服。
被人抱一下之後,那點痕迹褶皺都在他腰腹貼合久久停留。
一絲不苟的禁欲感被輕易破壞。帶點線頭的紐扣掀開兩顆,支棱出一小塊空白,能若隐若現地看到喬諒腹部起伏的漂亮人魚線。
白得晃眼。
一點痣有意似的落在哪裡,顯眼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這點痣長出來的意圖。
天生就是給人親的。
要跪在膝蓋前面,按住他的膝彎摟着他的腰,擡起頭去吻他小腹的痣。
而喬諒那種裝模作樣的人,會為他人的臣服而得意,又對别人的觸碰而感到惡心。
會居高臨下,薄薄眼皮覆下,用那種看垃圾的漠然眼神看着他。讓人迫不及待,想做些什麼,去改變他這樣無波瀾的清冷神态。
江幟雍像站在列車邊,感受到轟轟烈烈巨響和巨大的風。
喬諒這個人太矛盾。
身上每一處看起來清冷不可攀的地方,都幾乎立刻又有一種沖擊性極強的沖突事物伴随出現,攻擊幹擾他人對他的判斷。
比如他的淚痣,手背的紋身,腰上的痣。
江幟雍的角度好像看不到什麼,但是他知道邵樂一定看得很清楚。不然怎麼會像那種見了骨頭的狗一樣,發出肮髒的興奮又幸福的喘氣聲。
好惡心…
海藍色的光線在包廂内浮動着,江幟雍隐約覺得喬諒的一截小腹似乎輕抽了下,被邵樂的手攏上去搭着。
很明顯的膚色差。
邵樂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金色,眼珠是偏淺的琥珀。遙遙一看确實是隻金毛大狗。
但喬諒真的很白,玉一樣的白,雪一樣的白。像邵樂的手放上去就為了顯出他的潔淨高貴一樣。
他腰部韌瘦有力,一角已經掀開。
樓下還在躁動,模糊中能聽到喬諒和沉陽的名字交替,打擂台一樣互相厮殺。
而在樓上,那些人心目中的高嶺之花,在和别的男人接吻。
江幟雍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哪裡值得他驚訝震撼的,這一切的發生也根本不在他的料想之外。
但腦袋裡,就是,莫名地,“轟——”地響了一下。
他藍眸顫動,薄唇翕張,瞬間就忘了自己來是要幹什麼的。
空氣窒悶,他呼吸紊亂着,尴尬,不可置信,想要逃避。
耳邊是本不該這樣清晰的某種膠着水響,黏膩的轉合舔吻,幾乎能夠想到邵樂是怎樣的迫切的,糟糕動作。
但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喬諒那樣外貌清冷的男神人物,被人咬着嘴唇反複嘬吻會露出什麼表情。
他會覺得别人很惡心吧。會厭惡吧。會不耐煩吧。
會因為别人的愛而虛榮心大滿足吧。
但是又看不起這些愛吧。
看不起,卻要承受對方的吻。
額頭沁出的汗打濕他的頭發。江幟雍的眼睛有些幹澀。
邵樂真的是狗吧。
怎麼能這麼……饞。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江幟雍心跳得太快,胃部火燒火燎。
他回神,大驚想往後退,想松開手。但手好像黏在了把手上,反倒帶得門哐當一聲輕響。
江幟雍像死了一遭。
緊繃着僵硬的呼吸,在凝滞的不流動的時間中看到喬諒側過頭。青年烏黑瞳孔被發絲遮擋,在陰影中淡淡地乜斜過來,聚焦在他的臉上。
江幟雍腦海中炸開巨響,竟直接空白了兩秒,做不出任何反應,眼睜睜看喬諒蹙起眉。
陰影下深黑的厭惡和不耐從半濕的睫毛底下浮現,連眼睑下的淚痣都浸染濕潤的陰冷。
惡心。
好像能從他的眼睛裡,輕松解讀出這樣簡短又充滿殺傷力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