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忽然有人按住他,逼着他暫停和葉舟的争吵。
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找回意識,但是再開口,語氣已經弱了許多。
“這不是一回事。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天賜?我隻把他當弟弟看待。”
“是啊,你有好弟弟,我就不能也有。”
“你有幾個好弟弟?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葉海是,那個夏樹也是。”
“我就算有一百個,你也管不着。”
顧疏河被氣得猛吸一口空氣,“可是我隻有天賜一個弟弟,還總是被你針對。”
“我哪裡針對他?!是他自己蠢,非要在我生氣的時候往上湊。”
“他受傷了,在醫院裡縫針,你還說是他的錯?葉舟,你有沒有心?”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我在醫院裡給他抽了多少血,你在意過嗎?”
“你自己犯的錯,應該自己買單。葉舟,你永遠活在你妄想的世界裡,以為所有人都想要迫害你,實際上呢?是你自己思想極端,做事情從不考慮後果。從我認識你那天開始,你就沒有一天是消停的。你不停地犯錯闖禍,但從沒認識過自己的錯誤!”
空氣裡回蕩着顧疏河的訓斥。
葉舟定定地聽完,忽然自嘲笑了起來。
“對,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該。”
“你該學着反思了。你的思維還停留在孩童階段,忍不住任何情緒,可是世界不是圍着你轉的。”顧疏河眼神冷靜又理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甘心做廢物,那就接受被人踢來踢去的結果。沒有人會把廢物供起來——除了我。”
“我明白了。”
葉舟聽笑了,但是那笑容怎麼看,都不是開心的。
“你就是想說,我比不上你,也比不上顧天賜一根汗毛,但是你善心大發願意接受我,我這個賤貨應該跪舔你以表謝意,對不對?”
葉舟措辭難聽,但語氣冷靜。
“我的确沒讀過書,也沒有你比針眼還密的心思,下次有話你就直說,别讓我猜了。那你覺得,我該從哪一點開始改正比較好?”
他恍然大悟,拍手說:“我是不是應該提個果籃,去給顧天賜道歉?”
顧疏河滿眼不信任,“你不要去吓他。”
葉舟暴起,眼中恨意濃濃,用盡全力把顧疏河從家裡趕出去。
“你他媽少在我面前放屁,我告訴你,我死也不會改,我就是這個樣子,看不慣你就滾!”
他毫不留情,把顧疏河關在門外。
本就沒恢複好的身體又在預警,葉舟雙腳發軟,但還是扶着門,對顧疏河說:“你牛掰你有本事,你是他媽上流社會高尚人士,但是老子不陪你玩了,這過家家的遊戲我玩膩了,以後都别出現在我眼前。”
“……葉舟,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顧疏河,我一想到過去和你那些事,我就想吐。”
“你現在讓我進去,我就當你是生病的情緒不好。”
“我就是死在裡面,也不讓你進來。”
别說留有餘地,葉舟恨不得當場就把顧疏河的臉撕破。
顧疏河當然也不會留下。
聽到顧疏河離開的腳步聲,葉舟強撐着身體一軟,順着牆緩緩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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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個小時,閣樓下的小路還是亮着。
顧疏河坐在車上,用了半個小時平複情緒。
又用了半個小時等葉舟發消息給他。
這失控的局面都由一個破本子展開,然後被他們兩個人越推越大。
顧疏河攢了足夠多的情緒,葉舟也是,一丁點大的火星,都能點燃雙方心中的怨念。
但他們之前也是這樣。
争吵和好,循環往複。
隻是今天格外激烈。
顧疏河想起葉舟眼底的失望,還是心裡一緊。
不知從哪裡傳來腳步聲。
顧疏河下意識看向閣樓,發現門被打開了。
一個影子蹦蹦跳跳地下樓梯,是葉舟。
他一次性跳好幾個台階,臉上還帶着笑容。
顧疏河眯着眼才能看清,葉舟每下來幾個台階,他的心就跟着猛提幾下。
果然,葉舟扭到了腳。
他手搭在扶手上,哭喪着臉喊:“出事了,快來救我!葉海!快來!”
聽到人名的時候,顧疏河下車都遲了幾秒。
但是他起身之後,根本就沒有葉舟的影子。
仰頭看去,房間的燈都已經熄滅。
顧疏河往上走了走,依舊沒有看見人。
他心髒怦怦跳,敲響房門。
“葉舟?”
沒人說話。
顧疏河更用力敲門。
“你……沒事吧?”
剛才看見的,真實的不像幻覺。
顧疏河機械重複敲門的動作,終于等到葉舟把門打開。
“你他媽發病了?!”
葉舟滿臉不耐煩。
衣服和剛才看見的不一樣。
走路也沒事。
“我……”顧疏河詞窮。
葉舟又罵了一句,用力把門關上,但顧疏河用手撐住。
“你想清楚了嗎?”
“我想清楚了,想你去死。”
“不要說氣話。”
“嗯,那請你去死。”葉舟死不悔改。
“你不要後悔。”
“我記得有人讓我學會為自己的錯買單,和你搞上就是我大錯特錯,我絕不會後悔。”
葉舟已經做出選擇,顧疏河問:“就因為我發現你和葉海的關系,要把事情變成這樣?我想不明白。”
“你永遠也不會明白。”
門被咚一聲關上。
葉舟拒絕和顧疏河說任何關于葉海的事情。
葉海是葉海,顧疏河是顧疏河。
他們明明就是兩個人,葉舟不希望他們有所交集。
也許是争吵過于激烈,葉舟的呼吸急促,很久才緩和過來。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走到床邊,就又一次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又是一天過去。
葉舟盯着天花闆,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即将來臨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