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璩跑了，謝擎雲飯也沒吃就追到了學校。

“有膽量到我家，沒膽量等我是嗎？”

謝擎雲屈身憋着火似的把手撐在窗台，将小同桌困在自己的臂圍這一方小小天地裡，晚讀書聲淹沒了這裡的動靜，隻有江璩直面他的逼迫。

男生擰起眉頭的模樣質問，他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燈光，臉上暗影裡的線條更顯淩厲生動。

他的呼吸快要觸發自己身體的警戒線，江璩梗着脖子說：“你家裡有一個等着還不夠嗎？”

話說出口他都覺得牙酸，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江璩連忙拽着這位哥的衣袖讓他趕緊就座。

“你想吃誰的醋，廚師還是唐靜熙？”

江璩悶頭讀書，避而不答。

“不管哪個都沒住我家，我也不需要他們等我。”

江璩忍不住還嘴，但壓低了聲音：“人家都在你家穿睡衣了。”

“她暫住我家樓下。”

“你不是說樓下也是你家？”

“那不一樣。”

“咳咳！”見他倆聊得實在過火，巡視中的老師終于忍不住用咳嗽打斷，兩人才假裝無事發生地立起課本讀書。

挨到課間，謝擎雲火氣下去了，恢複了原本高冷的模樣。

江璩敏感地察覺到他情緒似乎還原了，又好像還在置氣。“你……我給你帶了湯，你記得喝。”

“我連湯的影子都沒來得及看見，讓誰喝，唐靜熙？”可能感覺自己說話太夾槍帶棒了，謝擎雲又緩和了一下語氣，“你煮的？”

“我媽。”

謝擎雲一口氣噎在那裡，索性不理他，自己默默消化。

江璩覺得自己真是有負魅魔之名，不然怎麼連個青春期的人類少年都拿不下。料想謝擎雲為了自己大概連晚餐都沒得吃，他看了看手表，計算着從教室到小賣部來回一趟的時間。

有點趕，但沒關系。

但最大的問題不是時間。

江璩對人類的食物沒有那麼大的渴求，在這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同齡人早已擁有在十分鐘的間隔裡加入喪屍潮圍攻小賣部的豐富經驗，而傻愣愣站在狹窄的門口的他宛如一個新兵蛋子。

這才下了晚讀，怎麼這麼多人就餓了？

大把學生情願把晚飯用零食或者速食面搪塞過去，把擠出來的寶貴的一點時間拿來彌補學習的缺漏，打理擁擠的生活，或者緊繃的自己。

生活在貨架上快速刷新着，就像他們不斷接收到的習題。

江璩眼睜睜看着最後一塊三明治在他的手快要觸及的時候被搶走，他試圖魅惑對方，但是對方已經餓急眼了，拿了就跑，根本無法選中。

退而求其次地買了兩塊小面包，他擔心不夠，又去薅了一桶泡面。

等他呼哧呼哧地紅着臉跑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班裡已經在發卷子晚測了。

而他打報告後進門後，手裡遮遮掩掩提着的塑料袋子，每走一步都在窸窣作響，摩擦着每個人的神經。

江璩聽到了同學們揶揄的低笑，相熟的那幾個更是朝他擠眉弄眼。

他都不好意思對視。

隻有謝擎雲巋然不動，冷靜地在卷子上寫寫畫畫。

一盒紙巾擺在江璩的桌上，在他需要擦汗的時候。

謝擎雲是個有潔癖的人，他不喜歡接觸别人和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跟他長期處于高強度消毒無菌的病房生活有一定關系。

不過他總是願意為江璩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幫他整理課桌，甚至是收全班作業。

江璩不會知道，曾經的謝擎雲是個别人在他旁邊多喘幾口氣都要皺眉屏息的人，哪怕這個人是他親爹。

江璩很快也進入了狀态。隻有偶爾的間隙裡，他想到謝擎雲那樣厲害的尖子生，對于别人意味着無數荊棘亂石的理科題目，在他那兒隻是閑庭信步的花花草草。

在小賣部裡，他聽到學長們的交談，選擇了不同學科組合之後，大家都忙于自己的學習。哪怕在同一所學校同一棟樓，相見的時間還比不上在食堂小賣部偶遇同行的時間長。

高考之後更是天南地北，各奔東西。

今日彼此共享的平淡，要等到離别之後才兌換得一次驚喜的重逢。

這就是細碎的，現實的煩惱。

晚測時間延長，過了正常的下課時間才收卷休息。

謝擎雲早就停筆趴下補覺，這絕對不是在掩飾自己咕咕響的肚子。裝睡的大少爺拒絕了同桌的友情投喂，任江璩怎麼扒拉他的胳膊都不為所動。

“不理我是吧，我現在打水泡面去，等會兒别饞哭了。”

每個班都有飲水機，不過那丁點熱水肯定供應不了那麼多人，對熱水熱度有需求的人可以選擇走廊的熱水器。

江璩端着泡面碗出去了，這個時間點來泡面，收獲了不少人的側目。

包括皮癢的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