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報,市民周先生在錦江上遊釣起一條疑似變異的大黑魚,專家懷疑是環境引起的突變……”
“首都時間十點三十七分,環城公路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三人當場死亡,六人已送完醫院救治,事故原因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警方呼籲廣大市民近期出行盡量結伴而行,不要走小道,偏巷……”
電視屏幕上,衣裝整齊,面容精神的主持人挂着淺笑有條不紊播報着新聞,然而屋子的主人卻沒如往常般坐在電視機前傾聽。
廚房内,明昭用刀抵着自己的左手,不,或許那已經算不上左手。
漆黑啞光的外表連接着他的左上臂,腕足上分布可怖的吸盤,蠕動着。
那是一條不該出現在人體上的觸手。
潮濕,陰冷,黏滑。
今天本該是普通的一天,直到明昭想為自己做個早餐,走進廚房想拿個餐碟時,觸手莫名其妙出現取代了左手。
左手,觸手,完全不同的東西。
連明昭這麼冷靜的人都怔愣一下。
在明昭審視的目光中,觸手啪嗒一下,向大腦傳來清晰的喜悅和依賴。
正常人類身上長了條觸手,看上去非常怪異,明昭卻升不起多少警惕心,好像他們本該是一體,現在隻是回到了既定的道路。
他迅速地接受這件怪事,冷靜端詳觸手,思考自己現在算什麼。
變異人?外星人?怪物?
要不要把觸手切開來看看?
刀尖在觸手表面緩緩滑動,像在尋找好下手的地方。
感知到危險,觸手使勁蹦跶了一下。
明昭挑眉:“不能切?”
咕噜咕噜冒泡似的聲音,觸手憋了半晌,明昭腦海裡突兀出現一聲清脆的聲音。
“吃!”
吃?觸手也需要進食?
經它的提醒,明昭才想起自己來到廚房的目的,他的肚子也确實有點餓了。
觸手的來曆暫時無從探究,那就先填飽肚子。
明昭打開冰箱。
他自己一個人住,平日裡也是自己做飯。冰箱裡填滿了各種食材,很新鮮,昨天才讓人送過來的。蔬菜和肉類分别分裝放好,還有一些季節性水果,雞蛋和速食類食品。
早餐明昭一般都簡單做,起鍋燒水,丢了兩塊面餅進去,燒開後加入火腿,青菜,切成片狀的肉,最後敲了兩顆雞蛋。
香氣争先恐後飄散出來,面條熱氣騰騰,明昭優越的五官在霧氣中若隐若現。
他很快吃完了,肚子卻沒有傳來飽腹感。
早餐和昨天沒什麼區别,是适合明昭的份量,但今天竟然沒吃飽。
明昭意識到哪裡出了問題,觸手似乎将他的飯量加大了。
為了試驗他現在要吃多少東西才能飽腹,明昭又煮了一袋速凍餃子,兩塊面餅,蒸了一袋小籠包,配着一瓶牛奶吃掉。
還是餓,吃下去的東西像還沒落到胃裡就消化掉,吃了跟沒吃一樣,腹部平坦。
而事實上,他已經吃了從前能吃三頓的份量。
明昭皺眉,對觸手道:“你還要吃多少東西?”
再這樣下去,冰箱都要被吃空了。
東西吃完了讓人買了再送過來就行,重要的是觸手一直吃不飽,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仿佛是為了證明給他看,觸手又歡快地叫一聲“吃”。
這一聲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潮水般的饑餓感向明昭湧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催促他去進食,獲取足夠的營養供給觸手。
貪婪,焦躁。
明昭瞳孔驟縮,難以言喻的渴望在身體内部掀起毀天滅地的波濤。
進食!進食!
大腦向身體發出不容置疑的指令。
他勉強鎮定去翻找冰箱裡所有能吃的東西。冰箱最上層有一盒還沒打開過的巧克力,明昭毫不猶豫拿了兩三顆拆掉包裝往嘴裡塞。
下一秒他就全吐出來。
香甜微苦的酒心巧克力此刻味同嚼蠟,甚至有一種惡臭,隻是在口腔裡過了一遍,明昭胃裡都在翻湧,吐出來後那股惡心感才消退。
明昭雙手撐在光滑台面上,垂着頭,十指屈起,手背青筋凸出。
他的嗅覺放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能夠輕而易舉捕捉到空氣中任何細微的氣息,甚至能聞到樓上煎蛋的味道。
觸手和明昭感官相通,當它将所有感受向明昭放開時,明昭沒有心理準備,乍然受到沖擊,像是要被深海淹沒,理智岌岌可危。
他從未嘗過挨餓的滋味,所以也不知道原來饑餓能将一個人逼瘋。空虛的胃得不到滿足,他的心情也愈發暴躁,觸手控制不住暴戾地把台面所有東西掃下去。
乒裡乓啷的聲音大得刺耳,廚房地闆上一片狼藉。
明昭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抑制那股要命的饑餓感。
不要讓情緒控制你自己。
老人鄭重的聲音在耳邊一響而過。
不知不覺額頭泌出細汗,明朝緊皺着眉,呼吸逐漸平緩,饑餓感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
好在這種饑餓狀态勉強可以控制,一切又恢複原狀。
閉合的雙目唰地睜開,明昭眼神複雜看着滿地狼藉。後背衣衫已然濕透,身體有一種虛脫感。
除了和某個人打架外,明昭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如果不能讓觸手吃飽,他就得時刻面對被饑餓感沖擊的威脅,随時可能失控。
明昭:要不還是把觸手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