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特管處給他的資料裡陳猊遠并沒有改過名字……還是說這部分信息對他不開放?
腦子裡列出的可能性有好幾條,但唐起面上隻是微微吸氣然後平和的開口:“你還記得請你吃飯的人長什麼樣嗎?”
陳一七毫不猶豫:“跟我差不多!”說完又看看唐起:“跟你也差不多。”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好,陳一七讪讪一笑:“就,一副人樣嘛……”
見着唐起表情不對,陳一七飛快補充:“不過他告訴我他叫林藍,雙木林,藍色的藍。”
思考了下,陳一七小聲補充:“但不知道真假哦……”
唐起緊了緊手裡的筆:“……我去聯系一下畫像師,你稍等一下。”
陳一七乖乖點頭。
唐起起身時想到了什麼他多說了一句:“你應該沒吃飽吧,需要我給你再點個外賣?”
陳一七眼睛一亮:“可以嗎?”
緊繃的情緒微松,唐起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說完唐起離開陳一七房間,他沿着走廊走到安全出口的位置,然後低聲對門後的陰影處道:“幫我聯系一下畫像師……”
安谷遠應下,然後他看着唐起臉上未盡的神色:“還有什麼事嗎?”
“有一件。”想了想唐起還是低聲道:“通知一下特管處的人,不死現在失憶了,而且這導緻了他的認知好像有些混亂。”這是他詢問時必然能發現的事,所以告知一下這個就行,而别的一切不在他範圍内。
認知混亂?安谷遠挑眉,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他連自己名字都忘記了嗎?”
唐起想了想:“不算。”
不算是什麼意思?雖然奇怪但安谷遠卻沒有再問,他雖然對接着特管處,但本身也不是特管處的人,他所處理的隻是在發現不同尋常的案件之後移交給特管處,但通常這個情況少,畢竟特管處對于特殊事件的發現比他們快。
而這次隻是特管處失手了,沒有料想到這隻阿夢加居然如此狡猾,不僅會提前準備人質方便撤退而且留有操縱網絡的後手。
還有現在這個事情鬧得太大,很難處理,不知道上邊要怎麼辦……
唐起拍了拍他肩:“處理完了早點去休息。”
安谷遠回神,他點了點頭。
…
陳一七大概等了十多分鐘,然後就聽到了虛掩着的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他快速跑過去把門拉開。
唐起收回剛擡起準備敲門的手,他将打包的馄饨遞過去:“外賣可能有點慢,我直接下樓買的。”
絕、世、大、好、人!
陳一七感動無比的接過。
唐起走進來,他看着迅速坐下吃很香的陳一七:“畫像師要過一會才能來,就麻煩再等等了。”
陳一七點頭,他咽下嘴裡的食物才開口:“你介意我問個事嗎?”
“你問。”
于是陳一七便直白的問:“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就是将我認成了别人?”
唐起不是很驚訝于陳一七的發問,畢竟剛剛他聽到陳一七說自己名字和年齡時驚訝的表情有些明顯。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沒有認錯人。”唐起認真道:“等DNA檢測之後就可以百分百确認……不過為了剩下那1%不确定性,我可能沒辦法告訴你我剛剛驚訝的原因,抱歉。”
陳一七捧着碗,一點都沒有擔憂的感覺,他爽快的道:“沒事哒。”
唐起聞言又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陳一七沒留意,他吃完馄饨總算從饑餓感中擺脫了,在房間渡步轉圈消食的時候畫像師過來了。
在畫像師引導下陳一七描述出了請他吃飯那人的五官,唐起拿過看了看,發現這人五官可用四個字形容——平平無奇。
屬于旁人見了很難留下印象的臉。
不過對方眉毛很淺而且有戴紅色眉釘,這個算是比較明顯的特征了。
雖然這個特征很容易改變。
唐起盯了一會,然後他擡頭問陳一七:“他是什麼打扮?”
陳一七:“打扮?”
唐起語氣自然:“就是穿着。”
陳一七回想:“白襯衣黑褲子,但是是那種一點都不工整的襯衣,松松垮垮的也沒帶領帶……哦!對了!他帶了個藍色的貝雷帽,因為完全戴在腦袋後邊,所以我還問了他怎麼戴着都不掉。”
貝雷帽……所以特殊點是後腦勺?唐起在紙上寫下,然後再擡眼時就見着陳一七伸出了雙手比劃,“他還戴着皮手套。”
說着陳一七表情一下吊兒郎當起來,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勾着嘴角聳聳肩膀:“我手是非常寶貴的,所以要好好保護。”
說完陳一七放下手,表情恢複乖巧:“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唐起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陳一七是在模仿林藍,他邊收畫紙邊想——難道不是後腦勺……而是手?
畫紙收好,唐起對上陳一七視線,他頓了下才開口:“……我這邊問話就差不多了,你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你朋友會來接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問他。”
陳一七猛點頭,等到唐起起身離開後他癱在沙發上有點忐忑,更多的是期待——他的朋友啊……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應該是跟唐起差不多的好人吧。
陳一七想了好一會,直到困意将期待掩蓋才止住。
…
“……喂,醒醒……醒醒!”
耳邊的聲音細微但嘈雜,像蚊子嗡嗡的圍繞着耳朵邊飛,陳一七擡手捂住耳朵翻了個身。
然後下一秒那聲音便更清楚了起來:“不死先生!醒醒!”
陳一七睜眼一個激靈坐起來,他目光迷茫的看着床邊站着的一個娃娃臉西裝男,然後目光又移動到窗外——是藍黑色的天空……天沒亮。
他目光轉動,突然遲鈍的意識到——等等!他床邊怎麼有個人??
而且這個人怎麼進來的?
“不死先生。”西裝男彬彬有禮的開口,但動作卻堪稱粗暴的直接将陳一七從床上提了起來:“我們該走啦。”
陳一七順從的被提起,他眯着眼睛看向西裝男——個子很高,背頭,雖然穿着成熟的純色西裝但是卻有着一張娃娃臉,所以看起來反而更像個剛剛步入校園的大學生。
“去哪?”陳一七被提着衣領淡定發問。
西裝娃娃臉比他更淡定:“當然是去瘋人院啊。”
陳一七臉上的淡定瞬間稀碎:“……哪裡?”
娃娃臉後知後覺想起什麼,他指了指胸口處别着的花樹一般的銀色徽章:“差點忘了你失憶了,那特管處的徽章還記得嗎?”
陳一七愣愣的搖頭,他沒在意徽章,而是非常震驚于另一件事:“瘋人院?是精神病院嗎?”
娃娃臉眼眸閃爍,臉上表情不變:“是啊,我們悅城最大最神秘的瘋人院哦,裡邊條件很好的。”
本打算順其自然的陳一七立刻掙紮起來:“等等等!為什麼我要去瘋人院?我又沒病!”他隻是失憶又不是瘋了!
陳一七力量不小,可以掙脫鐵鍊,但此刻卻掙脫不了娃娃臉的手,他愣了愣,然後有點委屈:“我不去瘋人院。”
關閉、拘束、喪失自由,心裡一瞬間湧上來的這些字眼讓他本能的無比抗拒。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聰明伶俐,活潑善良,腦子正常從不發瘋,憑什麼就要被送去瘋人院呢,誰判定的?
“我腦子沒病,我不去!”陳一七繼續掙紮。
“對,你沒病。”娃娃臉輕而易舉的按着他,然後轉頭看向窗外漸漸褪色的天空,認真敷衍:“你隻是一位不小心墜落在凡間不會死亡的天使罷了。”
陳一七傻眼,然後脫口而出:“……真的嗎?”因為是天使所以才有不死的超能力?
娃娃臉輕松的臉僵住,氣氛凝滞,陳一七似乎毫無察覺,他笑容滿臉:“是天使的話,不用去瘋人院吧?”
娃娃臉深吸口氣,他提着陳一七來到落地窗前,讓他看着窗外風景,語氣絲毫不帶威脅感:“可以呢,但天使是要去天上的,我送送你?”
陳一七:“……”
陳一七迅速變臉,他冷笑:“你看我像蠢的嗎?”
“什麼天使,擱這騙小孩呢!”
娃娃臉:“……”跟傳聞中的不死前輩還真是完全不一樣啊。
陳一七則盯着窗外扭曲着臉——掉下去應該死不掉,但是肯定超痛!
娃娃臉看了陳一七一會後突然松開他,陳一七迅速後退然後縮在沙發後邊。
娃娃臉看着沙發後冒出的腦袋,他偏偏頭:“說起來我還沒自我介紹。”
陳一七:“?”這種時候你想起來自我介紹了?
“我名甯源生,代号烏鴉,是這個月剛剛入職特管處的新人。”娃娃臉用詞仍舊禮貌:“不過也有聽說過不死前輩的大名。”
他說着微微仰起下巴,于是便有了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但跟傳聞很不一樣呢,各方面都好弱啊不死前輩。”
陳一七:“……”他好像被嘲諷了。
但是不死?指他?他居然還有這麼酷的外号?但是他是娃娃臉的前輩的意思是……他也是特管處的工作人員?
不對吧,他才十七歲啊!這個機構不正規吧,居然雇傭未成年。
陳一七露出譴責的神色。
“很弱的不死前輩。”甯源生靠近他,皮鞋在地面踩出有節奏的聲音,漸漸迫近陳一七:“我可以直接帶走你吧。”
他禮貌的詢問着,但卻毫不禮貌的直接伸手抓住了陳一七後頸。
因為傻愣愣呆住所以又被輕易抓住的陳一七:“……”
他後知後覺的開始掙紮,但大概是實力的差距,陳一七完全擺脫不了甯源生,所以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甯源生提着自己打開了窗戶,然後弄壞防盜網,随後毫不遲疑的提着他跳了下去。
陳一七:“!”
十七樓!這是十七樓啊!
猛烈的風迎面而來,陳一七還是瞪大眼,他眼眶酸澀的看着地面越來越近,然後在最後一刻他緊緊閉上了眼,但同時風跟他一起停住了。
陳一七偷偷睜開一隻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地了,無比輕巧的穩穩落地了。
連沖擊的力度都幾乎沒有,像是飛禽輕松停落在地面的感覺。
甯源生落地就将陳一七放下了,他看着陳一七臉上的震驚挑眉道:“不死前輩究竟忘了多少東西?”
陳一七一動不動:“幾乎,可以是全部。”
他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臉:“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有超能力。”
難怪唐起說他不會被帶去做實驗。
“超能力?”甯源生笑了:“看來不死前輩真的全忘了。”
陳一七看向他,淩晨四點,這條街道隻有路燈的光亮,但更遠的地方有着在證明世界正逐漸清醒的食物香氣,他有點餓了,于是手邊移動到腹部邊開口問:“什麼意思?難道你們對超能力還有别的稱呼?”
甯源生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包夾心餅幹遞給陳一七:“超能力、異能者,這些都是不知情人士對我們的稱呼。”
會給吃的,或許是個好人。陳一七接過餅幹撕開,他沒擡頭,就聽見甯源生的聲音滿是嘲諷:“但這可不是什麼超能力,這是【病症】啊。”
“不死前輩,我們都是無藥可救的絕症病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