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別舫站在陽台上抽煙,抽的是昨夜從疏野那得來的煙,晨光微曦,蟬鳴鳥叫仿佛随着世界清醒,叽叽喳喳的,上學的學生,上班的大人,出門遛彎的老人……為街道上添上活氣。
別舫眉眼間籠着霧霭,他睡了不過三小時,在以往的歲月中,這算得上很好,畢竟更多時候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睡着後也時常驚醒,能睡着三個小時已經很好很好了,但體會到真正的睡眠,現在的情況讓他不知足起來。
怎樣能将進度拉快?隻單純留在這不夠,他想睡在一張床上,肢體接觸,緊密相擁。
疏野走出房間,嗅到似有若無的煙味,朝着煙味傳來處走去,少年倚着陽台而站,穿破雲霧的光打在他身上,光點在他發間調皮的嬉戲,為他鍍上層柔和又不失活潑的光邊。
疏野有人才醒時的迷茫,反應過來後,輕聲詢問:“怎麼起這麼早?”
別舫将手中的煙碾滅在煙灰缸裡,挑唇一笑,“不算早了。”
啼叫的鳥兒展翅高飛,帶起一陣清風,疏野有瞬被那隻鳥兒吸引,“你有什麼想做的嗎?”他覺得光中的那人,應該有屬于他的自由,應當真和光似的熠熠生輝。
少年本該如此,自由而無畏,張揚且肆意,生機勃勃又充滿無限希望,那是獨屬于少年的輕狂,而不是被人摧折傲骨,扔下深淵,不見光明,在黑暗中腐爛發臭。
“你。”
疏野把剛才所有的感歎揉吧揉吧扔進垃圾桶,這小子就不值得,脆弱的時候是真招人疼,這個時候又是真招人恨,讓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黑着臉走進浴室,讓他去死,這就不是個需要人同情的小可憐兒。
……真的不是嗎?
別舫看了一眼,又轉回身,點了支煙,煙盒中隻剩最後一支煙,垂了垂眉眼,他在想要不要用點激進的手段,人永遠在本能的渴求一些得不到的東西,為了那些渴求,人将無所不用其極,它們是人的欲望,欲壑難填,永不知足,得到一些便想渴求更多,在不知不覺中将可能失去更多。
浴室的門打開,疏野看向別舫,眯了眯眼睛,“在想什麼呢?”
“你。”輕描淡寫的很氣人。
疏野沒剛才生氣,“你可以想想你想做什麼,為一個目标而努力,很多事情便不再重要。”
別舫撣撣煙灰,“我不知道,在當下這個時刻,我和你說句實話,我唯一想要的隻有你,”輕巧一笑,“你不信對吧?”
疏野沒開口,這已表明他的态度。
別舫伸出手抓了一縷風,“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失眠,很嚴重很嚴重的那種,一開始吃藥還管用,但吃藥睡着後就是各種光怪陸離的夢,睡不安穩,随着年紀增長,藥物逐漸不管用,我就隻能每天每夜的煎熬……”
頓了頓,擡頭與疏野直視,露出個恍惚的笑容,“直到遇見你,我才真正感受到安眠的滋味,那就好比久旱逢甘霖。”
深深吸了口煙,吐出煙霧,“不管我再怎樣讨厭這世界,厭惡這世界,想逃離這世界,但渴求生是人類的本能,渴求愛亦是。”
“你不能否認一個溺水者對唯一浮木的渴求,你是我的久旱逢甘霖,是我生的唯一希望。”
疏野直接懵住了,可以說比昨夜還懵,你心裡可能知道他是在裝模作樣,以可憐來博取同情,但你不能否認,他是以他真正的經曆作為博取同情的籌碼,那還算是假的嗎?
扯了扯唇角,“別舫,或許我的話說的很難聽,但它是事實,你是自私的。”
別舫無所謂的聳肩,“我知道啊,我沒否認過,”話頭一轉,“可我喜歡你,是一見鐘情,是在我還不知道你對我的睡眠有益的情況下,我就是見色起意了,不行?”
“別舫,你能認真些嗎?”疏野掐着眉骨,緩解着隐隐作痛的頭疼,“喜歡我的人海了去了,憑什麼認為你在我這會是特别的?”
“就憑我的接觸你不反感,就憑你是個溫柔的人。”
一支煙燃盡,他們的對話也到盡頭。
“別舫,你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
“疏野,你無法否認你骨子裡的溫柔,就像你無法否認你對我的同情與憐憫。”
“你故意的?”
別舫不置可否,沒有給出個明确的答複。
“我去‘浮雲過眼’了,你想留,可以住客房,我不趕人。”
別舫點頭,“你就不怕我得寸進尺嗎?”
“吃虧的不是我。”疏野沒再多說,出了門。
空蕩的客廳獨留一片寂靜,別舫撚了撚指尖,低頭笑的眉眼彎彎,但你也沒賺,這注定是場虧本買賣。
……
沒過多久,別舫也出了門,他得去酒店把東西帶來。
在真正決定要定居的此刻,別舫拿出了那個被他關機的手機,他得看看他要讀一年的學校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