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還需珍惜當下。
當然姜甯不是那麼沒眼力見的人,人家兄弟感情好,他一個外來的勸人放下,多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姜甯沒堅持,挪到一邊坐小凳子上去生火。
之前辦席剩下的柴還有,所以不用買也不用上山去砍,給姜甯省了不少力氣。
往竈裡添了幾根柴,姜甯手肘撐着膝蓋,坐姿十分随意,臉上又是面粉又是竈灰,要不是耳垂那顆小紅痣醒目,一點不像哥兒。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學校放假了——”姜甯經過一早上“鬥反派”的洗禮,心情放松過頭,差點露餡,一個急刹車,改口道:“我是說,私塾放假了?”
衛長昀站着,姜甯坐着。
廚房不大,所以餘光基本能掃完全部,所以衛長昀也不是有意觀察姜甯。
聽到姜甯的話時,他心裡隻是想,姜甯看上去一點也不難過。
“……”衛長昀沉默了下,揉面的動作頓住,“沒。”
姜甯瞪大眼,驚愕地扭頭看衛長昀,“……你逃課?”
衛長昀:“……”
“沒。”
姜甯覺得他性子已經挺慢了,眼前的衛長昀怎麼比他還離譜。
戳一下動一下,問什麼就答什麼。
姜甯想到衛家條件這麼差了,還願意供衛長昀上學,他居然逃課,表情嚴肅起來。
怎麼能逃課呢,知識就是财富!
不好好上學,以後打工賣力氣都要被人騙的。
至少讀完初中再去打工,九年義務得完成吧,認字總比不認字強。
“你怎麼能逃課?”姜甯沒拿家裡省吃儉用供你上學那套問,隻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還是先生給你小鞋穿了?”
衛長昀眼裡緩緩出現疑問,不知道是震驚多一點還是困惑多一點。
姜甯手裡拎着一根木條,眉毛快擰成一團,“要是有人欺負你,你說出來,我去給你讨個公道,不帶校園霸淩的。”
衛長昀雖聽得一知半解,一邊驚訝于姜甯和半個多月前的不一樣,一邊往旁邊挪了點,避開他手裡那根木條。
“我退學了。”
“退學了好,退——”
姜甯瞪大眼睛,一下站起來,“你退學了?!”
衛長昀低着頭,沒看他,“嗯。”
姜甯懵了,好半天沒回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蹙眉盯着衛長昀。
其實他倆站在一起,他比衛長昀還高小半個頭,少年沉默地站在竈台前,揉着一盆面。
少年身上衣裳洗得發白,可卻幹幹淨淨。
姜甯張了張嘴,又什麼都沒問,其實想也知道衛長昀為什麼會退學。
能為什麼?
窮人家的孩子,上學是一件奢侈的事。
放到現代都多少山區孩子上不起學,就算有義務教育,家裡太窮了,孩子也沒時間上學,得去割豬草、做農活。
更别說他現在這個時候,連認字的人都沒多少。
姜甯家裡不算富裕,但哥哥姐姐年紀比他大不少,所以他一出生,得到了很多愛,也沒為生活發過愁。
爸媽辛苦種地,供出哥哥姐姐兩個大學生。
等到他上學的時候,家裡開了小賣部和農家樂,趕上返鄉創業、旅遊潮,日子好過了很多。
“不能退學。”姜甯闆起臉,認真道:“等小小好一點,我就跟你去私塾,向先生賠禮,送你回去上學。”
衛長昀依舊低着頭,盆裡的面已經揉好了,“我不回去。”
姜甯伸手拉了一下他胳膊,耐着性子問:“那你不上學,要做什麼?”
衛長昀終于看向他,“種地。”
“……”
姜甯磨了磨後槽牙,收回手,按着太陽穴,“然後呢?”
衛長昀終于察覺到姜甯平靜之下的怒意,又退了一步,“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