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哥兒,你怎麼回來了啊?”姜二伯扛着鋤頭從地裡走來,“回來看你娘啊?”
姜甯“啊”了聲,沒否認。
眼前的姜二伯是姜大志的堂哥,因為排行老二,所以他稱呼姜二伯。
比起姜大志和他兩個哥,姜二伯一家可正常多了,一家四口碰見他還會給他塞點吃的。
姜大志有時候動手、吼罵他娘時,遇見了會說、會攔。
能做到這個份上,在他看來已經是盡力了,畢竟時代有局限性。
“二伯。”姜甯乖乖喊了聲,“趁着春耕前回來,忙了怕沒時間。”
姜二伯歎了口氣,杵着鋤頭,“你這孩子,命苦。”
怎麼不命苦呢?
生來是個體質差的哥兒,難以受孕。家裡還有兩個兄長,從小就不讨父親喜歡,出嫁了丈夫當天就沒了。
才堪堪十七歲,就過得這麼苦。
“我在衛家很好。”姜甯解釋了一句,又介紹道:“這是衛家二郎,名喚長昀。”
姜二伯也是去過縣裡的人,衛長昀少時就入了學堂,一身讀書人的氣質,跟他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
剛一打眼,他就認出來了。
“二伯。”衛長昀朝姜二伯點頭示意。
姜二伯應了聲,擺擺手,“不耽誤你們了,先去家看看,要有空,也去看看你伯娘。”
“哎,記得的。”姜甯答應下來,跟衛長昀對視一眼,一起跟姜二伯告辭。
從村口的地裡去姜家,要不了多遠。
離姜家越近,姜甯心裡越是忐忑,他實在拿不準姜大志會不會放人,他娘朱氏的情況到底如何。
“姜甯?”
“你回來幹什麼?家裡可沒錢給你那早死的男人養小孩。”
姜甯和衛長昀正在門口左右看,身後忽然傳來聲音,吓他一跳。
等反應過來,姜甯臉色變得難看,餘光掃過衛長昀,原本就寡言冷臉的神色更冷了。
姜萬貫扛着扁擔,從他倆中間擠過來,“怎麼?我哪裡說錯了?喲,這是——”
他不認得衛長昀,因為姜甯出嫁,姜家壓根沒去人。
姜甯不屑地哼了聲,發現他二哥和大哥一樣,都是蠢貨。
“你哼給誰看?”姜萬貫臉一黑,兇道:“反正家裡不會給你一文錢,别以為娘偷摸給你二十文的事爹不計較了,你得還。”
姜甯懶得理他,直接問:“娘呢?我是回來看她的。”
“在地裡幹活,你不知道家裡幾畝地都得翻土啊,不然過一陣怎麼撒種。”姜萬貫翻個白眼,推開院門進去,“你要去看,就去地裡。”
朱氏還病着,就去地裡幹活了?
姜甯氣得磨了磨牙,一腳踢飛腳邊的石頭,正好打在姜萬貫的小腿上。
聽他哎喲一聲,心裡還是不解氣。
“姜萬貫,娘還在生病,就去地裡幹活,那你回來幹什麼?你缺胳膊少腿了?”
姜甯嗆他一句,“我也沒看你哪斷了。”
姜萬貫猛然回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姜甯,你瘋了?”
姜甯冷哼一聲,“是瘋了,我不瘋誰瘋?”
“見鬼了!”姜萬貫飛快進了院子,“泥人都敢發火了,鐵定是中邪了。”
姜甯心裡火大,撿起一塊石頭又往院裡扔。聽到他二哥痛呼,才稍稍解氣,去拉衛長昀的胳膊,“走,去地裡。”
衛長昀“嗯”了聲,看他氣得臉都紅了,安慰道:“把人接走就好了。”
正氣頭上的姜甯聽見他安慰,轉頭看他,心裡一松道:“嗯,接我們那兒去。”
到了衛家,雖說也不會閑着等人伺候,但在家照顧兩個聽話的小孩,可以吃上肉、能養病,總比在姜家強多了吧。
況且,還有他這麼個貼心的兒子。
隻是人病着都還要下地幹活,姜大志那個混蛋,能放朱氏跟他們一起走嗎?
姜甯心裡暗暗擔心起來,悄聲歎氣,琢磨着辦法。
一路去地裡,姜甯邊走邊想辦法,等到了地邊上,已經走出了一身汗。
從早上起天就陰沉沉的,這會兒更是一層厚厚的雲壓下來,瞧着要下暴雨。
空氣又悶又熱,黏糊糊的。
“阿娘!”姜甯站在田埂上,一眼看到穿着藍色布衣,頭戴灰色布巾的婦人。
整個人都很消瘦,回頭時臉色看不出精神。
朱氏乍一聽到聲,還以為聽錯了,等到第二聲近了些,她才不敢相信地轉頭。
入眼便是姜甯站在田埂那兒,正朝他招手。
朱氏手裡的鋤頭一松,顧不上旁邊姜大志在瞪他,幾步走過去,“甯哥兒,我的甯哥兒,你回來了?”
姜甯一聽,鼻尖瞬時泛酸,抿着唇一臉委屈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