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梁俨拜見恩師。”梁俨恭敬跪下,行了叩拜大禮。
崔弦逼得緊,一時半刻梁俨也參不透他的意圖。
他現在不過一個土團隊頭,在别人看來崔弦收他為徒無異于天上掉餡餅,現在若不答應隻會惹人生疑。再者,幽州刺史門生的名号,夠讓他在幽州平步青雲了。
“好!”崔弦微微蹲身,将梁俨扶起來,“你既跪了我,從此你便是我崔弦之徒。”說罷,解下腰間玉佩遞了過去,說是見面禮。
“老師,這太貴重了,學生不能收。”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玉是君子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象征,贈玉意味着重視。
崔弦為何對他如此重視,就算崔瞻幫忙也不會幫到這份上。
“淩虛,長者賜,豈敢辭?”鐘旺伸着脖子在後面觀察,見這小娃子不懂事,忍不住出言催促,“還不趕緊收下,叩謝恩師。”
崔弦贊同地點了點頭,梁俨隻好收下,再行大禮。
崔弦翻身上馬,朗聲道:“如此甚好,府衙為諸位勇士準備了慶賀儀式,遊街受賞,讓我幽州百姓共享勝利!”
四周百姓聞言皆歡呼雀躍,等崔弦等人離去,遊街儀式正式開始。
衆兵将騎着高頭大馬在歡呼聲中開始繞城,臨街不少商鋪挂起了彩條,更有甚者燃起了爆竹。窗戶樓頂都擠滿了人,隻為一睹幽州猛将的風采。一路上手絹、香包、鮮花如雨般落下,砸了衆将一個措手不及。
團練兵遊完城,已是申時三刻。崔弦下令在軍營中設宴,犒勞衆兵,又将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聚到城東的五珍樓,擺酒慶賀。
五珍樓是幽州最大的酒樓,樓高十丈有餘,憑欄眺望,幽州之景盡收眼底。
“這刺史好大的手筆,竟在五珍樓請客。”鐘旺看着雕梁畫棟的五珍樓,忍不住發出感歎,“老子領了俸祿都不敢來這兒敞開吃一頓。”
“人家清河崔氏缺這兩個閑錢?”洪文左手攬鐘旺,右手攬梁俨,“走,今晚咱們将那清河崔氏喝窮,不醉不歸!”
五珍樓共有五層,崔弦包下了整棟樓,第一層坐的都是底層文武小官,官階越高,吃飯的樓層就越高。
“梁俨你終于來了,使君正尋你呢,快随我上樓——”魏棟端着酒杯,靠在柱上等梁俨。
走到頂層樓梯口,梁俨遠遠就看到了一片绯紅官服,崔弦身着紫袍居于上座左側,右側沒有坐人,上座之人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襲織金鵝黃錦繡袍。
“淩虛,快來見過甯王殿下。”崔弦正襟危坐,眉眼卻帶笑。
梁俨走近,跪地參拜:“卑職參見甯王殿下。”
“起來吧,今日是給你們慶功,不必拘禮。”梁桢放下酒杯,頓了一瞬後笑着對梁俨說,“既然是抱琴的弟子,那便坐到本王身邊來吧。”
梁俨擡起頭,見那甯王端坐紅紫間,容顔不似不惑之年,反倒極其年輕俊美,甚至有些陰柔。他虛虛端着酒杯,儀如孤松幽蘭,粲然一笑,耀人神目。
這位甯王殿下在廣陵王的記憶裡隻有稱号和臉,屬于邊緣人物中的邊緣人物,若真要梳理關系,梁俨還得喊他一聲皇叔祖。
他坐到甯王右側,甯王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面色平靜如水。
難道甯王沒有認出自己?還是他在裝?
“抱琴,你竟把随身玉佩都給這小子了?”梁桢瞥了一眼梁俨腰間,“本王今日心情好,也給抱琴随個禮。”說着就從檀香寶扇上扯下一個羊脂白玉圓雕葡萄扇墜兒。
座下之人見狀皆屏息凝神,咬碎銀牙,梁俨一個隊頭何德何能啊!
高回風看着梁俨,心裡憋氣,怎麼哪裡都有這個梁俨,他堂堂幽州長史都不能挨着甯王坐,一個小隊頭何德何能,竟能坐殿下身側,還得到了殿下的賞賜。
高回風瞥了一眼甯王兩側之人,心道這崔弦還真是好手段,仗着小時候進宮當過兩天伴讀,借着這層關系就開始給他的好徒弟鋪路了。
清河崔氏就這麼了不起嗎?他在幽州兢兢業業當了六年長史,上任刺史年老,去年病重卧床,是他代為處理政務,沒功勞也有苦勞。按慣例,刺史之位該他接任,誰知道這崔弦半路調了過來。
崔弦家世清貴,又是探花出身,高回風想着要與他好好相處,便想讓自家侄兒拜崔弦為師,旁敲側擊幾次卻被崔弦搪塞過去了。
他聽旁人說崔氏門第高規矩多,不能随便收門生,崔弦又是當朝名士,肚子裡有點臭墨子清高也正常,他便歇了心思,沒想到崔弦竟收了個泥腿子隊頭為門生。
崔弦連一個土團隊頭都能收,為何不能收他侄兒?
這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臉嗎,如今還讓那泥腿子入了甯王殿下的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魏棟帶着梁俨敬了一圈酒,崔弦就讓他們下去了。
魏棟喝得有些多,梁俨将他扶到二樓坐定才回一樓。
“老弟,你怎麼回來了!”鐘旺還以為梁俨要在五樓呆一晚。
梁俨說崔刺史隻是讓他去敬酒,敬完酒自然就放他回來了。
“淩虛,你腰間怎麼又多了塊玉?”洪文上手去摸那葡萄扇墜兒,“哪個大官這麼摳門,這還不夠塞牙縫的。”
“這是甯王殿下的扇墜兒。”
“啊——”洪文一聽,趕緊蹭了蹭手,又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扇墜兒,“罪過罪過,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老弟,你啊,明早就要成為幽州名人了,先是成了刺史門生,現在又得了甯王賜物。”鐘旺推着梁俨坐下,給他斟了一杯酒,“以後,哥就跟你混了。”
桌上幾個隊頭聞言皆舉杯相慶,說不嫉妒梁俨肯定是假話,隻是他們在瓦山同生共死過,多了份情誼,羨慕和高興還是比嫉妒要多。
“淩虛弟弟,來來來,哥哥我敬你一杯。”段晗舉着酒杯走過來,身後跟着一個面生的高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