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梁俨一愣,“所以高照說的才是真的。”
沈鳳翥見眼前人呆得像隻鵝,伸手捏了下他的臉頰肉:“不然呢?”
“當時我茶水喝多了胸悶,便想借着下樓買酒的空檔躲躲。”沈鳳翥絞着梁俨的袖口,将人拉到床邊坐下。
當時他剛到走廊,高照便攔住他的去路,言辭輕浮,說梁俨不過一個破落戶,不如跟他回去,保證吃香喝辣。
他最開始隻當高照在耍酒瘋,懶得與他糾纏,高照見他不言語便擡出自己的伯父和家世,頗有威逼利誘的意味,然後就伸手摸他的臉。
他一巴掌把高照的手打掉,高照便怒了,抱着酒壇子就開始大罵梁俨和崔氏。
張翰海說自崔弦上任以來就明裡暗裡地在剪高回風的人手,就連他們這些刀筆小吏都能感受到兩人的暗流湧動。
他頓時就生了一個主意,為何不拿高照這塊磚來引高回風的這塊玉?
幽州林子大,誰說一定要吊死在崔氏這一棵樹上。如果謹慎些,以後能從兩邊得利也未可知。甚至等他們鹬蚌相争,鬥個你死我活,再籌謀等待,兩邊通吃也不是不行。
“所以你就趁高照下樓的時候,把他踢下樓,想把事情鬧大?”
“然也。”沈鳳翥将絞皺的衣袖又抹平,“你現在是刺史門生,明面上是崔弦一派,自然不能跟高回風有往來,想跟高回風談,要有正當理由且不被崔弦懷疑,這并不好辦,我便想了這個法子,我想這件事明天就會傳遍幽州,若高回風腦子沒壞,自然會派人上門賠禮,說不準還會親自登門,這樣崔弦也無可置喙。”
“你這是以身入局,自導自演了一出戲?”梁俨驚了,他沒想到沈鳳翥竟在下樓的空檔盤算了這麼多,“若高回風無意與我相交呢?”
“那便算了,我們就倚靠崔氏。崔弦心思深,對你必有戒備,若我們與高家結了梁子,崔弦對你的戒備應該會小些,即便他沒有,他手下的人多少也會,畢竟多一個人同仇敵忾比防着一個人還是便宜得多。”
沈鳳翥玩了一陣袖子才握住梁俨的手把玩,翻開手掌,卻被掌心深痕吓到。
回想在五珍樓的情景,梁俨一直對高照以禮相待,他感受到了梁俨的隐忍克制,隻是沒想到梁俨是靠傷害自己來咽下高照的咄咄逼人。
他哪裡受了委屈,分明是淩虛受了委屈!
“照你所想,今日之事無論如何我都會受益。”
“嗯。”沈鳳翥摸上掌心的傷痕,“疼嗎?”
“什麼?”梁俨一時沒反應過來,見他在摸自己掌心才注意到傷痕,“沒事,你不必在意這個。”
“我怎會不在意!”沈鳳翥垂下眼眸,咬了咬唇。這人當真是個傻子,剛才還說今生今世不讓他受委屈,難道要他捅破這層窗戶紙嗎?
“鳳卿——”
沈鳳翥聽梁俨喊他,擡頭見他的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目若春池水,惹人心神蕩漾。
“怎麼……”沈鳳翥被他盯得有些羞赧,飛快低下了頭。
“鳳卿,有些話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說給你聽。”
“你……你說吧,我聽着呢。”沈鳳翥全身都在發燒,渾身血液湧上了面皮,他不敢擡頭,怕被梁俨發現發現臉上的紅。
“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你先說嘛~”再沒有比這個傻子更傻更呆的人了,他也動了心,他怎麼會不答應。
“那我說了,你也不必立刻回應我,我會等你的答案。”
沈鳳翥點了下頭,往梁俨處挪了挪,兩人的膝蓋都碰在了一起。
他想聽得更清楚些,把梁俨的話刻在心裡。
“鳳卿若不嫌我,可願成為我的謀士,為我出謀劃策?”
“謀、士?”滾燙的血液被這句話凍住,臉上的紅雲刹那間煙消雲散。
梁俨拉起沈鳳翥的手,微微一笑:“曹植七步成詩,鳳卿五步有計,論智謀我遠不及你。”
梁俨見沈鳳翥低着頭,似乎在思考,怕他不答應,立馬開啟彩虹屁模式:“其實我早就發現你很聰明,又有膽氣,堪稱智勇雙全,流放路上我就在想如果你能成為我的謀士,我就能更快為父親翻案昭雪。”
梁俨見他還是沒有反應,心裡有些拿不準,難道他不吃彩虹屁這一套?
“八郎走前曾說你有擎天架海之才,我原還不信,現在才知道是我淺薄了。八郎遺願就是想讓我們齊心協力為太子和長平侯翻案,鳳卿,你意下如何?”梁億與沈鳳翥交情甚笃,梁俨不得不借用梁億的面子。
“殿下擡愛了。”
“你别妄自菲薄。”梁俨見他有反應了,笑着捏了捏冰涼的玉手,“鳳卿,你可明白我的心?”
“明白。”
梁俨在心裡放了一輪煙花,謀士在手,天下我有。
突然,沈鳳翥掙開他的手,一撩衣擺,直挺挺跪了下去,朝他行叩拜大禮。
“鳳翥受殿下恩惠,願效犬馬之勞,以報殿下恩之萬一。”
梁俨沒想到沈鳳翥如此鄭重,趕忙将他扶起來:“鳳卿,我已知曉你的心意,地上涼,何必這般。”
梁俨見他低頭不語,心道他果然還是年紀小,又柔弱敏感,突然被自己拉入這池混水,難免擔憂害怕。
不知為何,他看見沈鳳翥低頭時的眼睫,心裡就會湧上無限憐意,想要擁他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