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驚訝梁俨之舉,心道這人到底是誰,能讓殿下如此珍視。
崔璟給何冬娘說他這三五日都在幽州,若需要什麼藥材隻管去崔府尋他,說罷帶着荔非頗黎走了。
後半夜,又給沈鳳翥灌了兩次參湯,直到天亮見沈鳳翥沒有咽氣,身上還有了熱乎氣,何冬娘這才松了口氣。
梁俨清醒着抱了沈鳳翥一夜,被褥裡放了三個湯婆子,被熱得渾身是汗。
“嫂嫂,表哥怎麼還沒醒啊?”梁希音坐在腳踏上問。
“能喘氣就有的救。”何冬娘堅定道,“我醫術有限,我馬上去請相識的大夫,你們放心。”
說着何冬娘就去了卧房換衣裳出門,去了小半個時辰,才帶着一個白須老者進了房間。
老者一邊摸脈一邊搖頭:“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梁俨聞言,心下一顫,道:“大夫,你一定要救他啊!”
“這孩子遭了罪,用參湯也隻能吊氣,若是想醒來,得紮針激一激。”老者看向梁俨,鄭重道,“老夫醫術有限,若施針怕弄巧成拙,直接一針斃命。”
“那誰能紮這個針,您說,我去請!”梁俨看着毫無血色的臉,心中一陣酸楚。
老者無奈搖了搖頭,道:“幽州沒有人能施這要命的針,若是在玉京或許還能找着人。”
梁俨急道:“怎麼說?”
“玉京勳貴官宦衆多,名醫聚集,還有太醫,他們的醫術自然要比老夫強得多。”
梁俨心裡一痛,幽州距玉京三千裡有餘,他們走了數月才走完這段路,鳳卿怎麼熬得到去玉京求醫。
梁希音忙扯了扯哥哥的衣袖,慌道:“七哥,馮太醫,馮太醫在幽州!”
梁俨如夢初醒,慌忙起身穿了外衣出門,打馬直奔刺史府,等人進去通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有仆人将他領進門。
梁俨被帶到一處暖閣,異香馝馞,裝飾清雅。崔弦隻着了一件松綠家常衣服,坐在小幾邊剝葡萄。
“淩虛,怎麼這時候來尋我?”崔弦并未擡眼,剝完一顆放入白瑪瑙碗中,旋即又拿起一顆紫皮葡萄。
“老師,學生有一事相求。”
梁俨省去虛與委蛇,直接說出想要馮太醫為家人治病的請求。
崔弦手上頓了一瞬,略問了幾句緣由,梁俨半遮半掩将昨夜之事說了。
“阿全——”一個男子從門外應聲而來,“帶梁校尉去有司找找那位馮太醫。”
梁俨見崔弦如此爽快,心中一松,朝他作了一揖便帶着阿全走了。
“阿弦,你下了床怎的還這般磨人,前日殺,今日救,叫我那小侄孫如何是好?”一道人影從綠玻璃屏風後緩緩走出。
“你怎麼起了?”崔弦見人來了,将葡萄放入碗中,用巾帕迅速擦淨指尖的汁水。
“他那般吵,我還怎麼睡?”梁桢坐到小幾另一側,見碗裡有葡萄,伸手抓起一顆。
“怎麼又用手吃!”崔弦蹙眉,拿起盤裡的銀叉子叉了一顆葡萄喂了過去。
“怎麼,你又嫌我髒?”梁桢含笑咬住叉上的葡萄,嚼了數下方咽下去,把手裡的葡萄喂到崔弦嘴邊
崔弦銜了葡萄嚼咽,不再說他。
“他大清早巴巴的來找你,多好玩啊,你也不多逗逗他。”
“沈維家的那個藥罐子被高回風的侄兒弄得半死不活,你又不是沒聽見。”
“小時候你不是最煩沈維嗎,怎麼,今日菩薩附身了?”
崔弦見他打趣自己,笑道:“我是不喜沈維那等莽夫,但那孩子我見過幾回,不像他爹那般無禮,我何必跟一個病兒過不去,再說沒有他,你那侄孫怎麼會來求我。”
梁桢吃了四五顆葡萄便厭了,朝對面伸出十指:“你也是好狠的心,我皇兄都放了那幾個孩子,你卻把他們弄到幽州來,何必呢。”
“你心疼他們?”崔弦熟稔地托起修長十指,用巾帕仔細擦拭,“總得找把鋒利的劍,橫豎王氏不要了,我撿來用用有何不可?”
梁桢抽回手,掩嘴打了個呵欠:“我竟不知你崔家窮得連劍都買不起了,那我想要的那把琴你還給我買嗎?”
“那琴我讓人放在書齋了。”崔弦起身,将人橫抱而起,“你睡醒了再去玩。”
梁桢環住崔弦脖頸,仰頭笑道:“你也不怕新得的劍不好使,到時候割了手,看你怎麼辦。”
“再沒有比你更不聽話的人了。”崔弦将人放到床上,放下輕紗幔帳,翻身上了床,順勢将那不聽話的人圈在懷裡。
梁桢又打了個呵欠,懶懶道:“要不算了吧,我那太子侄兒為人還算不錯,至少對我還不錯,現在那幾個孩子活得辛苦,也是可憐。”
“你不必為他們費神,我自有分寸。”崔弦見懷中人困倦,将被子掖緊了些,“隻要他聽話,他和那幾個孩子隻會比原來過得更好,好了,桢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