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越走越亮,光線越走越昏黃。
一路行至盡頭,一座茅草屋出現在雪洞深處,顯得格格不入。
雲漣擡手半蓋着眼,看向茅草屋屋頂上,洞頂那處懸挂着不知何物正熠熠生輝,像個小太陽。
淩九霄順着雲漣的目光看去,被晃了眼又低下頭,視線緊跟着落在了茅草屋。
“左丘翁會不會在茅草屋裡?”
茅草屋十分簡陋,土糊的牆壁,雜亂的茅草屋頂,一間卧房的大小,孤零零的立在那裡。
“吆喝一聲不就是了。”雲漣深吸一口氣,放聲道:“此處可是醫仙之所!”
……
茅草屋沒有動靜。
其實雲漣也有些不确定,畢竟醫仙左丘翁是極風雅之人,這種肮髒、不見天日的地方,實在不像左丘翁會蜷縮之所,他記憶裡的醫仙青綠裳、酒葫蘆,潇灑恣意。
淩九霄提步向前,道:“我去推門看看。”
雲漣伸手攔下他,“退遠些,我去。”
說着,不顧淩九霄的阻攔,直奔木門而去。
能讓霧珠守門,又藏匿在雪洞深處,這茅草屋裡面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要麼是左丘翁,要麼是什麼怪物,他不能讓淩九霄去冒這個險。
木門破舊,門上結了一層冰霜,細看還能看到冰下褐色門上的青色黴點,他手稍微一用力,“吱呀呀——”
屋内沒有窗戶,黑咕隆咚。
暖黃光打在雲漣明豔的臉上,鼻梁投下一片陰影,他半邊臉亮,半邊臉暗,美的驚心動魄,如玉般完美無瑕。
雲漣剛擡起腳後跟,就聽見茅草屋裡傳來蒼老、暗啞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看我。”
雲漣心下一動,右腳慢慢往後挪動。
“閣下何人?在下來此拜訪醫仙,煩請通傳一聲。”
“咣當!”
重物墜落在地。
屋裡人呐呐道:“你不是她,她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
寒光一閃,一排銀針直沖門面而來。
雲漣躲閃不及,眼前沉檀香香氣一晃,他頓時比中了埋伏更驚慌。
淩九霄飛撲上前,擋在了雲漣身前。
“閃開!!”
銀針入體。
雲漣手足無措,“淩九霄,你怎麼樣了,你别吓我!”
淩九霄搖頭,“沒事。”他轉過身,半擋着雲漣,露出了身後的老人。
老人衣衫褴褛,灰白淩亂的發絲,雙目渾濁,臉上滿是歲月侵蝕的痕迹,那一排銀針整整齊齊的紮在他幹枯的胳膊上。
他自己擋下了自己的暗器。
雲漣雙目圓睜,失聲道:“醫仙?!”
面前槁木死灰的古稀老人是左丘翁?醫仙一生風流倜傥怎會如此!
左丘翁雙目顫巍巍地望着雲漣,視線觸及到那張臉時,他眼中濃烈的愛恨情仇如烏雲湧動,令雲漣心驚。
他不死心地問道:“她有沒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一定有的!”
雲漣沉默。
“什麼都沒有!真的沒有,她欠我這麼多,她怎麼敢死,我等了你整整十六年!”左丘翁聲音無限凄涼。
淩九霄挑眉,雲漣小幅度搖了搖頭。
他隻知道左丘翁從神女手裡帶走了一份神器,但他們間具體的糾葛他也不甚了解。
左丘翁自己在那裡哭哭笑笑、瘋瘋癫癫,嘴裡也不知道在說什麼,身上再無半點曾經風流醫仙的影子,形似瘋魔。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瘋沒瘋?他清醒的等着一個害慘他的人,清醒的看着自己瘋了十六年,不人不鬼,如今她卻撒手人寰,再也等不到了,他再怎麼強撐下去,都見不到想見的人了。
真的都是騙他的……
“拿着,走吧。”
“都走吧。”
轉瞬間,他眼睛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沒了,變得灰敗黯淡,失去了一切生機。左丘翁順勢癱倒在地,他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怪不得凡人都喜歡找好木材制棺材。
雲漣眉頭一跳,千算萬算算漏了左丘翁居然瘋了。他硬着頭皮演下去,“今日晚輩有一事相求。我想請醫仙為我結丹,我是爐鼎之體,天底下能幫我結丹的人,隻有醫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