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陷入死寂。
良久,安王才有些艱澀地回道:“多謝姑母。”
蕭昭玉擺擺手讓安王回府,一個多時辰過去,想必也有人該着急了。
“殿下太過心軟了。”屏風後轉出一人,向她行禮。
“之前勸本宮留安王一命的也是老師。”蕭昭玉說,“小孩子而已,我答應過先帝留他一命。”
太傅沉默,知道這是蕭昭玉的心病,不再勸說。
太傅是當世大儒,在士子中威望極高,是以前長公主給自己挑選的老師,等到後來幼帝開蒙,蕭昭玉便将太師送去給小皇帝當了老師。
此時出現在禦書房也是有事要尋蕭昭玉,急匆匆趕來,然後被宮人引到偏殿等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蕭昭玉輕笑一聲,她把手裡棋子一扔,起身去了書桌邊,宮人受到示意,上前将殘局收拾幹淨。
“太傅有什麼事尋本宮?”
太傅肅容:“臣正是為了安王而來,不過殿下心中既然自有決斷,臣亦無需再言。”
“安王的事情先放一放,太傅來看一看這個。”蕭昭玉抽出一本奏折遞給他。
太師接過,眉頭越皺越緊,緊緊抿着唇:“殿下有意開設女學,提拔女官?”
“前兩日與陛下論策,談及當今盛行的女德女戒,見陛下頗為不喜,又論及有高潔之士隐居不願出仕。”蕭昭玉笑笑,“陛下回本宮,既然男子不願,便讓女子來,便有了開設女學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由小皇帝提出的暫且不論,哪怕沒人信才三歲的小皇帝能說出這樣的話,蕭昭玉說是皇帝說的,那就沒人敢反駁。
并且,太傅一聽就清楚了,蕭昭玉若不是鐵了心要做,不會借助小皇帝的名頭。
“此事需循序漸進。”他沉吟一聲。
“還需太傅幫忙。”蕭昭玉手指點了點桌子,暗示,“太傅家中二小姐林錦和溫柔佳慧,琴棋詩書無一不精,是名動京城的才女,隻是遇人不淑,現下是和離之身。”
“錦和幼時對本宮頗有照顧,後來她成親,本宮擔心親自出面會适得其反,隻能一直私下照顧,也算是本宮虧欠她。”
蕭昭玉緩聲道:“太傅會助本宮的,對嗎?”
太傅便知道蕭昭玉打的什麼主意,他小孫女是頂頂好的姑娘,被人設計失了名節,家中雖然不在意,卻不抵小人讒言,使先帝賜婚,還被夫家磋磨,直到長公主掌權後賜休夫才得以解脫。
隻是長公主名聲也不太好,雖然明面上沒人敢說什麼,背地裡仍舊不停有流言蜚語。
但若是女學女官之事能夠推行,林錦和就是第一個摘桃子的人,必定會有權力在手,也好過當那群雜碎口中被退婚養在家的婦人。
太傅想到這裡,咬了咬牙,俯身謝恩:“臣替錦和,拜謝殿下。”
這封奏折是蕭昭玉找人寫的,她當然不會毫無準備地去做一件事,辦女學選女官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最好能有一個足夠有名的人先站出來。
林錦和便是蕭昭玉選出來的,她不但是曾經的第一才女,還是當世大儒林知行的孫女。
蕭昭玉沒有任何不用她的理由。
“太後今日召了錦和進宮,詢問她的意見,現在應該還在慈甯宮,您順便将她接回去吧。”等到與太傅商讨完,蕭昭玉眉眼放松,說道。
“臣告退。”太傅低眉順眼。
蕭昭玉派人将太傅送了出去。
*
沈忻樂白日與沈陽說要将妝奁鋸開賣了的時候其實已經忘記了這個盒子的神異之處。
等到晚上回房,看見自己擺在妝台上的香膏盒子才想起來,還稍微有些心虛。
她昨晚上試着将其他東西放進妝奁,都是碰到盒底就會消失,唯獨這盒香膏不會。
沈忻樂撓撓脖子,像是為了補償白天說的話,她真的沒有想要冒犯的意思,又往盒中放了一瓶驅蟲的藥粉。
——沈忻樂不知道盒中是精靈還是神怪,還是有一些敬畏的。
這麼想着,她又往其中放了些供奉用的果子,口中喃喃:“小女子無意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再擡頭,妝奁中已經多了一張淡藍色的箋紙,說不出的頹靡冷香混着藥制的墨香直直往她鼻子裡鑽。
沈忻樂身體一震,被香得連打了兩個噴嚏,顫顫巍巍地将箋紙拿出來,下意識撚了撚,紙質細膩,在她貧瘠的認知中,就連羊城首富家中也不會如此鋪張。
紙上隻寫了寥寥數字:“别再放東西了。”
顯、顯靈了!
沈忻樂杏眼瞪圓,下意識地想再塞些果子進去,又想到紙上的話,尴尬地停住了手。
她找出來一張草紙,認認真真地寫好放入妝奁。
*
卻說蕭昭玉剛處理完公文,就看見妝奁裡多了一個小瓷瓶和一堆果子,瓶子收了起來,果子喊翠秾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