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高高興興來赴宴,誰想把自己給赴沒了。
列席隻剩盧希音一個,她怅惘望天,半晌後,躊躇着去和墨芽商量,“墨堂主,我表妹留我住一陣,你看成嗎?”
墨芽道:“讓嶽芙去理事府登記即可。”
盧希音重重點頭,忽有死裡逃生之覺。
一同來赴宴的都沒了,她獨自回無垢峰,豈不是人形靶子?八大君殿弟子和其餘十四仙峰的峰主都被抓了,穹吉寄予厚望的玄渡被殺了,到時都得逮着她問。
東方靈毓知道那麼多秘密,修為又深不可測,君殿的人暫不會動她,可自己卻實實在在是個散遊仙人,盡管有些本領,卻萬萬不能與君殿抗衡。
索性待在靈寶峰,躲躲清淨。
于是她盯上了烏禾琉,決定與這位仙師首徒好好唠唠。
從前隻聽嶽芙說這個大師姐有多無能窩囊,今日一見,方知流言蜚語無一句為真。
隻是,就在她準備找過去時,看到烏禾琉朝這邊走了幾步,漠然禮别墨芽與閻馳光,跟随葛珑等仙侍出了寶光池,直往閣門處去。
差點忘了,她是以仙侍身份來到通明天閣,按規矩,理事府還得關照她們。
可今日的事,能瞞多久?
亦或說,東方靈毓究竟想不想瞞下此事。
神京虛假的太平,終究要翻覆了。
她那張閑雅疏淡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憂慮。
真打起來的話,她該躲去哪兒呢。
她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如果烏禾琉那個大魔頭還在就好了,據說大魔頭活着的時候,到處以她為尊,上至九天,下至幽冥,都隻認她一人為修真界至尊,所謂紛争從不存在。
當初到底是誰多事,非要殺了她。
現在好了,她這種隻求安逸平穩的人根本無處下腳。
出了好一會兒的神,沒發現寶光池已被仙侍清理,玄渡的屍身和頭顱也被墨芽收了。
閻馳光拎着酒壺,斜睨着她:“想什麼呢?還不快走。”
盧希音瞧她一眼,“閻堂主,咱們交情如何?”
閻馳光擡了擡袖子,自夾缬仙衣中又抖出好幾根彩鳳的軟羽,她的表情變得嫌棄起來,将羽毛踢到一旁,“點頭之交。怎麼了?”
盧希音有些詞窮,“不是、難道隻有我信了傳言嗎?陸悄跟玄渡過了三招不到,玄渡就死了。”當時她看的真切,陸悄根本就沒盡全力。
閻馳光凝目,似笑非笑地道:“傳言嘛,當不得真。”
“這裡面有隐情?”
“隐情?算有吧,不過…”
盧希音迫切地追問:“不過什麼?”
閻馳光朝她眨眨眼:“不告訴你。”
說完就飛走了。
盧希音一頭霧水,氣的不行。
這個閻馳光真是該死,說話說一半會折壽好不好!
她正想追上去,看到墨芽神色虔穩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回頭問:“盧峰主,通明天閣的梯雲關閉後,你就出不去了。”
盧希音長歎一聲:“這就來。”
墨芽果然與從前一樣迂拘,别人都飛走了,就她要踩着梯雲走下去。
她不像閻馳光那麼率性而為,盧希音到底沒敢問陸悄身上的秘密。
話說回來,她聽人說過,一百多年以前,閻馳光剛步入修行時,為人淵清玉絜,因她命途多舛,經曆過許多次的生生死死,對修行的悟性極高,修到第二年,就已是明色期。
可不知怎麼,大約是修行中間出了岔子,自神京與烏氏那場大戰後,她就變成如今這樣,說的好聽點,叫做落拓不羁,說難聽點,可不就是混賬?
走出寶光池,盧希音望着墨芽的背影,心中暗想,靈寶峰究竟有多少為人不知的秘密。
***
烏禾琉等人先回羽宮換了裝束,才下梯雲。
葛珑說今日穿過的這身粉裙能帶走,但烏禾琉不喜歡,就沒要。
落地後,衆人心中都有極大的落差。早以為靈寶峰的高閣瓊樓就夠磅礴壯觀,哪知通明天閣的瑞氣寶光更是使人難忘。峰主真夠清心寡欲,換了旁人,早将此處立為仙府,常年居住了。
一衆長歎,低語不停,聊到剛才發生的事上。
葛珑拿着機關寶匣,确保天閣中再無人,就将梯雲關閉,恢複陣法。
囑咐道:“理事府的規矩,諸位都知道,今日的事若無指示,不允外傳,知道嗎?”
仙子們齊聲道:“葛大人放心。”
葛珑點點頭,目光落在烏禾琉身上,渾身又是一陣寒氣。
仙子們喚的那聲‘葛大人’,讓她通體舒暢,可念及這些年鄭漱文的栽培,她究竟不想做個忘恩負義的人。算了,回去還是提醒下鄭漱文,别在陸悄這兒丢了命去。
送瘟神一樣,下發靈石後,将烏禾琉送走。
烏禾琉掂了掂手中的蹙金祥雲荷包,默數大約三十個上品靈石。
打發叫花子一樣。
當初她萬壽大殿上的掌燈使,月俸都有八百個上品靈石。
踏着霞光回到問心樓,一路上被無數道目光揣摩着,她壓根沒閑心注意這些,越過鶴霧池,進入樓中。
三樓,聶盈竹靠在窗前,回想剛才一幕:
傍晚的霞光好似美人微醺的面頰,罩入鶴霧池,仙鶴淩空展翅,恰巧,大師姐經過。素衣摻入霞色,霞光暈染,妙不可言。
桑玉凝和嶽芙早早去幽居等待師尊,她得知大師姐去天閣做仙侍,故留下等她。
也不知師尊見到現在的大師姐,是什麼反應。
她笑着起身,決定去尋師姐。
烏禾琉的房間就在三樓左側第一間,她走過去敲門。
片刻,門自裡面開了。
開門的人卻不是大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