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呆呆楞在原地。
沒有想到天星子會說出這樣要求。
“……是!小人一定會做好!”
為首木匠漲紅着臉龐,雙手激動無與倫比。
木匠,可做巧奪天工之事,重新打造一顆頭顱,當然不算什麼事。
問題是。
那木匠平日裡也老實,眼下激動起來,卻是旁邊住持終于開口:“仙人,不知仙人要求神仙面容如何,也好讓我等一睹尊容,方能最完美展現神像威嚴。”
是啊,這些時日,他們知曉,道觀曆史遠遠比他們這些外來這裡,然後在大青山駐紮的道觀和尚廟還要來得悠遠流長。
這都可以追溯到他們祖師那一代。
這下,反應快的人都想着琢磨,能不能攀上一點緣分。
這樣說起來,坐立在大青山深處這一座無名道觀,恐怕才是大青山真正香火主人啊。
也就是大青山山脈綿延不絕,上頭天空常年有缥缈雲霧籠罩,遠處又重岩疊嶂,再放遠地方又是山水畫那般,隻看到一點山峰青翠,和天邊白雲連成一片,瞧不到盡頭。
不然的話,按照外頭規矩,大青山這裡是斷然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道士和尚們在這裡收留香火的。
外界名山流水都有人家,他們這些放在外頭,都可以算得上是野外香火。
這也沒有辦法,其他瞧不起這四縣之地,往日裡這裡道觀廟宇也隻當照常收攏香客。
可等到仙緣真的出現,他們當真見識到不是人力可為的力量之後,這種想法又迅速轉變成了,不愧是他們祖師,居然如此有先見之明,搶先在大青山這裡留下一點香火情。
至于其他的,他們全然當作不知。
這也是他們内心慨歎原因,畢竟天底下雖然說是皇帝最大,可外頭可遠遠沒有這裡四縣之地那麼清靜。
一些邊界之地更是戰亂紛飛,走到路上也尋常有盜匪出沒,打家劫舍,俠以武犯禁,那些武者對抗軍隊不成,可對付一兩個沒有力量的人還是綽綽有餘。
往年,這些大師們也曾經聽說過,外頭那些林立城池裡,通常都會有什麼天降祥瑞,或者寶物出世,更或者魚藏寶珠等等異象。
現在,他們可以暗暗嘲笑,内含一絲不屑之氣想道:隻有他們大青山這裡,才是真正仙人饋贈之地啊。
話說回來。
眼下,住持這般問出來,卻也是問出了眼下一個困境。
這個問題就是,他們找遍了書籍,倒是找出來不少證實大青山絕非窮鄉僻壤之地的證據,卻是還沒有找到這座神秘道觀,究竟供奉着什麼神仙,也不清楚那位神仙面容應當如何塑造?
是英俊,或雄偉?還是威嚴,或者攝人?
這些讨論了好幾次,沒有答案。
眼下問出來之後,大夥心裡頭也心癢癢的,想要知道那道觀是何等神像。
要是之後還能過去上幾炷香,又供奉祭品,真心祈禱,其他的别說,至少這裡是真神仙之地,好歹也讓衆人又一個心理安慰的地方。
即便它不會靈驗所有人。
天星子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
林安,賀無照兩人如今經過好幾天風吹日曬,身上又健壯了幾分。
可當那名一身深色道袍打扮的神仙瞧過來時,他們覺得自己要害之處都仿佛被這一雙眼睛,刺穿。
好在這一縷視線極為快速,他們那股刺痛還沒有太過痛苦。
可這也讓兩人心頭駭然。
他們從未見到,這般攝人的眼神。
“神像,無目無面無容。”天星子負手而立,雙目蒼老之中又似潭水深邃。
“至于供奉?”
這位神仙不似衆人瞧到的,對于衆人想要上香磕頭的心思大加誇贊,而是語氣詭谲:“這尊神像,為鎮壓,爾等不可供奉,隻塑造好頭顱一事,修築即可。”
他目光幽幽,似乎站在山腳下,目光已經穿過了遮掩天日的叢林,又到達了那座小小山峰上的道觀裡頭,看到了那尊不知被何人截去頭顱的神像,又仿佛瞧見了神像頭顱下,滴滴鮮紅不詳血液從脖頸流下來,暗紅血色鋪滿供神台……
不詳,詭異,冰冷。
種種不一感覺仿佛在這一眼之中,要反饋到窺探這裡的眼睛當中。
天星子切斷這一眼聯系,不再繼續去窺視這一座道觀。
天星子留下來的話,無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絲不安。
他們雖然什麼都不懂,天星子也沒有必要對他們詳細說明情況,可本能地,對天星子話語裡的内容,沒有人敢于忽視。
這也是為何,今天正午太陽最好之時,木匠們會在這時用目光賬丈量好尺寸。
因為正午陽盛。
前面幾人已經擦拭好了神像,重新按照正中央的擺法,擡起神像,又放在供神台上。
這尊斷了頭顱的神像,沒有目光,也看不出來面目威嚴。
可祂高大威猛身軀披着凜凜如白雪的盔甲,手掌握着腰間要拔未拔的利刃,卻似威嚴無雙的天神,斬盡所有來犯敵人,人心詭谲也在瞧見這尊神像之時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