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村裡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隻說是河裡漲水了,讓咱們做好準備,收拾好東西,一旦需要撤離,随時能走。”
“情況真的那麼嚴重嗎?”
雖然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真的到了要抛家舍業的時候,蔣倩還是有點難受。
蔣為民心裡也不舒服,“早上的時候,小河溝的水已經超過了之前的曆史最高水位,咱家下面的田裡麥子已經被泡了根了。要是隻有咱這邊在下雨還好,但目前小河溝上遊下遊都在下,水遲早有漫過來的一天。”
“旁邊有的村子裡好多人家已經提前轉移走了,你紅兵叔的意思是咱村地勢高,不想走的可以留下來再看看,村裡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派人去看看水位,一旦超過劃定的線,全村就要撤離了。”
蔣倩:“那咱們撤到哪裡去?我看早上群裡在說,昨晚上進村的鐵路橋橋洞已經被水灌滿了!我看了拍的照片,東子的車在裡面淹沒了已經看不到車頂了。”
“去崗上,崗上地勢高,應該能撐一段時間。”
蔣為民對家裡人道,“你們看着有什麼要緊的東西,全都收拾收拾裝起來,一旦村裡給了信号,咱們先跟着大部隊走。”
任茹沒想到昨天剛到家,今天就得到了可能撤離的消息,想到昨天丈夫非得把她和孩子帶回老家來,心裡不由有些怨氣。
早知道還不如呆在城裡,再怎麼說,城裡樓房也淹不了。
“那咱們怎麼撤離?東子的車是用不上了,咱家現在就剩下那輛電動小三輪了吧?”
心裡不忿,任茹的語氣裡難免帶出了些不樂意。
如果不是昨天非要回老家來,家裡的車可能也還好好的,也沒有這麼多麻煩事兒。
蔣為民聽出了自家兒媳婦心裡的怨氣,但也不是特别在意。畢竟他也會懷疑自己默許兩個兒女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他想到兒子那輛泡了水的車也很心痛,那可是前兩年剛買的車。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說什麼都于事無補,解決問題才是最要緊的。
他想了想,道,“車子不用擔心,咱們家還有一輛,這次可能得麻煩我的老夥計了!”
蔣為民的老夥計,是一輛破舊的大巴車。
小河窪這個村子在山腳下,距離市區和縣城都不近,早年間交通非常不便。
那時汽車還沒走進千家萬戶,人們想去城裡隻能騎摩托車或者開車。但摩托車也不是誰都會開的,老人婦女和孩子想要去趟城裡,非常麻煩。
于是,十三年前,蔣為民用自己南下打工掙來的錢,和之前的工友一起,一家買了一輛大巴車,做起了從小河窪這邊村子到市區的客運生意。
兩家都是夫妻檔,夫妻倆一個開車,一個售票。
在定好的客運線路上的附近的三十幾個村子的村民,基本都願意花個幾塊錢坐車。
雖然不是公家運營的客車,但是收費卻是按照公家的标準來的,票價也并不算貴,比自己想法子去城裡要方便多了。
也因為是獨一份的生意,解決了大家進城難得問題,所以還挺受歡迎的。因此,早些年的時候,合夥的兩家确實沒少因為這生意多賺錢。
但這生意并沒有做的很長久。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大家也都有錢了,小汽車開始進入家家戶戶,小巧方便的電動車也開始廣泛出現在了市場上。蔣家的公交不再是人們出行的第一選擇,蔣家客運生意帶來的收入也開始下降。
前幾年的時候,搭夥的另一家人就來找蔣為民商量,看要不要再買一輛新的客車,繼續跑短途的生意。
蔣為民雖然靠着這輛車賺了不少錢,但心裡并不覺得這錢能賺的長久,再買一輛車很不劃算,所以不打算再繼續在這方面投資。
而且他們家剛在城裡買了房和車,也确實沒有多餘的錢了。
對方覺得他說得有一定道理,因此也沒有再強求。于是,三年前,等兩家的客車到達了強制報廢年限之後,就徹底地拆了夥。
也是蔣為民高瞻遠矚,沒過多久,市裡的公交路線就開通到了他們村子裡。
那輛老舊的客車,蔣為民沒舍得賣,就停在自家房子後面的空地上。裡面的座椅被他拆掉了一部分,改造之後換成了破舊的桌子和床墊兒,這幾年偶爾會開着車帶着小孫子去河邊釣魚和露營。
别說,車子雖然破舊,但還挺受村裡的小孩子們喜歡的。
說起父親的老夥計,蔣家人自然不會反應不過來,畢竟之前有十年,這輛車就是他們家的經濟支柱,蔣東早年高中畢業之後還跟着自己父親跑過兩年的客運,對這輛車就更熟悉了。
但這輛車從出廠到現在已經快十五年了,在家裡閑置也有三年多了,真的靠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