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血泊本身的顔色,虞姝無法看清拿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但是她能夠看見,那玩意兒在不斷擴張蔓延,本來隻是血泊一角,被那玩意的影子覆蓋。
可緊接着,沒過多久的功夫,那玩意快速蔓延,整個小血泊都被覆蓋。
甚至連月光,都變得暗淡。
這……是什麼?
虞姝雙眼失去神采,隻覺得這一切是如此匪夷所思。
也或許是自己此前太沒有見識,一輩子都在機械廠裡面,做枯燥無味的機械組裝工作。
所以現如今,突然發生一點事情,就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虞姝麻木地看着黑漆漆的、倒映不出任何景象的血泊,似乎聽見喪鐘為自己而鳴。
死亡嗎?
對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死掉之後,星際社會的屍體,是不是就能夠“被捐獻”?
她的器官會流入市場。
眼睛、心髒、骨骼、脊椎……會出現在誰的身上?
跟着自己受苦受難,或許在自己被肢解之後,倒是能夠過過有錢日子?
虞姝心底生出莫大的諷刺。
她心甘情願地跳進陷阱之中,最初居然還心懷感激。
愚蠢啊。
蠢鈍如豬!
現在說懊悔已經晚了,虞姝改變不了什麼。
甚至在面對這遮天蔽日的不明生物之時,自己那機械改造的身體,勝算并不大。
……要怎麼辦?
她選擇這一切,是想要過好日子,不是想要快點去死。
她若是想死的話,早就将自己賣了。
何必在機械廠當那麼久的流水線女工?
虞姝絕望悲涼,與此同時,又帶着濃重的不甘。
可惜,她有多不甘,就有多絕望。
一個身無長物、甚至連改造都不徹底的人,能夠做什麼?
她能逃出去嗎?
逃出去又能去哪兒?
她要怎麼才能回去?
虞姝感覺自己像是知曉命運的青蛙,被關在合死的鐵盒子裡面,四周是已經轉溫的水。
腳下貼片滾燙,火焰加熱下,水溫逐漸升高,而被關在盒子裡面的虞姝,隻能清楚地感知這一切,并且痛苦地迎接死亡。
殘忍。
這個世界對虞姝總是如此殘忍。
從出生,到死亡。
虞姝沒有體驗過什麼叫做尊嚴,不知道應該如何讓自己更加開心。
她麻木地活着,厭倦所有的一切卻又對美好心懷期待。
誰知道,她所期待的美好、她想要獲得的尊嚴,在那些擁有一切的人的眼睛裡面,不過是一樁生意。
他們編織出美好幻境,讓虞姝錯誤的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一切。
然後,将虞姝剝皮拆骨,榨幹她身上的最後一絲價值。
直至死亡臨近,虞姝才明白——這不是什麼人口拐賣。
這是肉食者的無盡壓迫。
是位高權重之人的蓬勃野心,在他們看來,一切不過是一樁生意。
隻不過交易的對象有些特殊,是一些如草芥的下等人的命。
……多可惡啊。
虞姝生下來,被他們人為地劃分成三六九等。
若是想要活下去,需要擠破頭,撿一絲從他們指縫裡面漏下來的資源,并且需要心懷感激。
就連死,也不能死得“毫無意義”。
這就是自己活着的意義嗎?
活着,就是為了給他們當牛做馬,讓他們聲色犬馬、酒池肉林嗎?
他們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推杯換盞,而虞姝卻和無數可憐人一起,被壓榨出血淚,用幹枯身軀托起巨大的金字塔,還需要心懷感激?!
卑鄙!!
卑鄙!!!
虞姝心裡爆發出強烈恨意。
她的手按在血污裡面,沾滿血和泥。
或許裡面,還曾經有某個孩子驚懼痛苦的眼淚。
但現在,都已經化作泥土,無人知曉。
虞姝隻能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濃重不甘。
憑什麼?
憑什麼她要遭受這一切?
憑什麼?
難道她生來,就是被人利用、被人壓迫、被人驅使的嗎?
憑什麼?
他們高貴在哪裡?
生下來便高高在上,應有盡有,卻還如此卑鄙的,剝奪虞姝最後一點生存空間。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