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執行命令毫不猶豫。
就像是邊仲耳說得那樣,不要用人類的感情和倫理,去思考它們種群之間的關系。
剛剛,邊仲耳不因為母體06的離開貳傷心。
那現在,山自然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競争者死亡,而有片刻的猶豫。
它們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不過是母體06以特有的女性柔軟思緒,為他們所作所為加上一層名為愛的濾鏡,所以才能夠與之共處這麼久。
可事實上,它們和母體06臆想出來的人物,天差地别。
母體06不是被感情困住,而是被自己臆想出來的美好片段、被記憶加工過的美好場景困住。
或許曾經,她和山花前月下的時候。
母體06感歎今夜月色美麗,但是山腦子裡面,想着的卻是隻需要再捱一會兒,他的生命就能得到延續。
當母體06看着自己圓滾滾肚子,歡喜于新生命誕生的時候。
她肚子裡面的邊仲異和邊仲耳,正不斷汲取她的能量,讓她身形枯敗,行将就木。
當然,這一切都是虞姝的猜想。
畢竟母體06已經死去,再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虞姝看着眼前的男人,也看他背景裡面,失去生機、肚子高高隆起的母體06.
“你是誰?”虞姝問。
“這與你無關。”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虞姝又問。
“沒什麼,隻是你生了病,我需要幫你看看。”男人蔚藍的大海裡,又湧起不屑。
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藥瓶來。
“喝了它,你會好很多。”
他對着虞姝說。
虞姝聞言,低頭,隻見得透明玻璃瓶裡面,深綠的液體翻湧着。
她看着,看着,看見一條小小的、渾身發黑的蟲子,掠過眼前,又鑽入液體之中,消失不見。
“這是什麼?”虞姝問。
“藥。”
“我為什麼要喝藥。”
“你現在身體太弱。”
“我不弱。”
“啧。”
男人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本來面上就沒有多少耐心,一番交流下來,不悅已經顯而易見。
“你如果還想要留在這裡,想要當這裡的女主人,你就喝藥。”
“……必須喝嗎?”虞姝問。
“随便你。”
男人的耐心已經耗盡,他随手将東西扔在桌子上,整個人身體往後躺,挨着椅背,翹起二郎腿,打了鞋油的皮鞋在詭異背景的襯托下,更加刺眼。
他撇嘴:“大不了,你去陪邊仲耳。”
死亡威脅。
他在威脅自己。
要麼喝,要麼死。
“我知道了,我會喝的。”虞姝抓起面前的小瓶子,拔開瓶塞,從瓶口往裡面看,又看見那一閃而過的小蟲子。
……這是什麼?
蟲子?
把蟲子喝進自己的肚子裡面?
虞姝猶豫着,舉棋不定。
“哼。”
男人因為她猶豫不決的模樣而厭煩,他一腳踢在虞姝病床上,将自己所在的椅子往後蹬了一會兒。
椅子打着轉,他也成功背對着虞姝,站起來。
“不喝,會死。”
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管虞姝究竟有沒有喝進去,便推門離開。
……他完全不在意虞姝願不願意喝這個東西。
也不在意,虞姝是否喝掉這個東西。
似乎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稀松平常,并不是一件值得浪費時間額度事情。
虞姝望着手裡的瓶子,随後默默地,将它合上。
她沒有吃蟲子的愛好。
尤其是在這麼一個古怪詭異的地方吃蟲子。
誰知道自己喝了這玩意之後,會不會變成母體06的樣子?
她可不願意。
虞姝将藥瓶捏在手心之中,又緩緩躺了回去。
她身後依舊是柔軟枕頭,空氣之中腥臭味似乎淡了一點,散發着濃郁花香。
一切變得安靜祥和。
直至一聲巨響傳來,虞姝猛得睜開眼,世界恢複原樣。
那些猙獰咆哮着的怪物,已經消失不見。
死不瞑目的母體06,也随着玻璃器皿一起消失。
虞姝緩緩起身,站在玻璃窗邊,藏在紗窗後面,透過半開的窗戶,悄悄打量下面場景。
血淋淋的山,從黑暗裡面走出,站在陽光下。
陽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而不過片刻,所有的影子都被覆蓋。
因為在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更高、更大的……生物?
那東西長得高高壯壯,沒有頭、沒有手,皮膚上面沒有鱗片,也沒有毛發,顔色卻好似動物皮。
它的頭上長角……如果身體最上面那個鹵蛋似的尖體,能夠被稱之為頭的話。
那怪物走到山的面前,山立即恭恭敬敬地,沖着怪物彎腰。
态度恭順,是虞姝從來沒有見過的情形。
這是……大人?
虞姝瞧着,突然覺得有點滑稽。
他也是覺得自己做的事情見不得人,所以這麼藏着掖着,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嗎?
不過,如果現在這個醜東西是“大人”,那剛剛虞姝看見的、金發碧眼的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是自己的幻覺嗎?
虞姝安靜地靠在窗後,仔細思考着。
隻是她沒想到,那兩個家夥居然如此敏銳。
自己站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被他們的眼神捕捉到。
随後,山沖着虞姝招了招手,示意虞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