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克沒能回答上來。

如果他現在點開自己的面闆，會并不意外的發現上面彈出了數條【運行錯誤】的警告。

好在卡蘭瑟本來就沒想從他這裡得到回答。她問完之後，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兩人走過人來人往的走廊。他們正是之前得到卡蘭瑟的命令，正在準備重新起航的船員。

“借過一下。”卡蘭瑟對他們說，然後大跨步從旁邊擦肩而過。

女人的灰色眼睛閃爍着，面上不動聲色，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她像是在思考，又像隻是單純的在走神。

眼看就要走到奧特科特的房間了，卡蘭瑟這才偏頭壓低聲音說道：“這件事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沒有告訴其他船員。他們大概還以為奧特科特在養傷吧，等會你進去後冷靜一點，不要讓奧特科特發現不對勁。”

“什麼？”什麼不對勁？

德斯克沒有理解。

但卡蘭瑟沒有解釋，反而上前一步推開了門，示意他先進去。

潮濕。這是德斯克的第一個想法，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又冷又濕的空氣。

第二個想法是黑。房間裡什麼燈也沒開，窗簾也被徹底拉上，隻有他們身後那條走廊裡微弱的光照了進去，在地面上投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借着這些光，他尋找了一番青年的身影，沒找到。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全是水。

他走進去，注意着不讓自己的褲腳打濕。奇怪，之前奧特科特的房間裡沒有這些水，是什麼地方漏水了嗎？

德斯克餘光瞥見了一些白色的東西。

還沒等他繼續看，身後的卡蘭瑟已經關上門。房間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她往房間裡走了一步，輕聲喊道：“奧特科特，我帶德斯克來看你了。”

奧特科特沒有回答。

卡蘭瑟并不在意，偏頭拽了一下似乎在走神的少年，“德斯克。”

德斯克擡頭看過去，看見女人那雙閃着鬼火般綠光的眼睛。

他收回視線，自己剛才沒有看錯，那薄如蟬翼又接近透明的東西就是一層剝落的皮。

房間裡的氛圍很不對勁。

腳下的水因為船身晃動而泛起漣漪，潮濕而沉悶的空氣宛如一雙手捂住了人的口鼻。除了三個人的呼吸外，他還聽到了如同有人在抓撓牆壁的沙沙聲。

以及皮膚上泛開的輕微刺痛感，連帶着他手腕上開始生長鱗片。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這地方存在一個異化程度很高的生物。

但他并不害怕，沒有會被攻擊的危機感，相反十分平靜。他按照卡蘭瑟所期望那樣的開口問：“奧特科特，你在哪？”

沙沙聲停了下來。

“……啊，是德斯克嗎，你來了？卡蘭瑟說會帶你來。”奧特科特慢吞吞的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有些疲倦又有點煩躁。

德斯克說：“是你把燈關上了嗎？”

因為擔心會在白霧中引來危險，所以卡蘭瑟不允許船開遠光燈，但是在關上窗簾的情況下點一盞微弱的燈照明卻是可以的。

他解釋道：“你說這個？是的，我覺得待在黑暗的地方會更舒服一點。而且，我現在有點奇怪，不想吓到你。”

德斯克想說他不會害怕，“不……”

但奧特科特不想聊這個話題，所以含糊的略了過去，“好了不聊這個，我聽說你們找到了住在島上的人……聽起來很好玩，我想見見她。”

卡蘭瑟輕聲呵斥他：“奧特科特，不是現在。”

“好吧好吧！”青年抱怨道，“我連見人的權利都沒有了，隻能待在房間裡發黴。這也太無聊了吧。”

卡蘭瑟早就見識過大少爺的任性，所以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沒想到那件古物這麼快就沒用了，好吧我道歉！但就算叫你回來也沒用，難不成讓你來替我？”要不是因為德斯克在這裡，奧特科特早就大喊大叫了。

他說完就後悔了，“我的情緒有點糟糕，你們還是出去吧。”

明明不應該說這麼惡劣的話，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同内心存在一隻兇狠的野獸，擺脫控制，想要傷害周圍的所有人。

德斯克問：“我能做點什麼嗎？”

奧特科特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他又一次提起那件事：“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古代遺迹上還有生活的人。不然我們在這裡多待一會嗎？”

“好吧，反正你是老闆。”卡蘭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滿不在乎，“但是那個俘虜滿嘴都是聽不懂的話。”

德斯克啊了一聲，說：“關于這個的話，我有辦法。”他把剛才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

“這樣啊，看來我們能從她嘴裡問出些什麼。”卡蘭瑟摸摸下巴。

奧特科特說：“那你們先去問她吧，等會能把她帶到這裡來嗎？”

真是任性的要求。卡蘭瑟翻了個白眼，但還是答應下來。

她往外走，去開門。

“吱呀——”門外的光照了進來。

德斯克這次終于看見了奧特科特。

房間裡的書桌就位于窗戶旁邊，附近的地闆和牆壁上都殘留着半透明的白色薄膜，像是被人撕下來後丢棄在一邊，上面還有斑駁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