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鴻顔目睹了沈側的死刑,她看着他如螢火一般湮滅在死刑室,直到一無所有。
她罕見地流出了一滴淚。
自從她三十歲接任中央研究所以來,她隻有讓别人落淚的可能,落淚對于她來說,是一種軟弱,她不會給自己軟弱的機會。
走出死刑室的那一刻,陳鴻顔立刻調出了殷荔的絕密資料,這是她作為正所長為數不多的權利,雖然她之前也從未使用過,但是她并沒有浏覽,隻是神情也由之前的無感換成了哀傷,到最後她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陳鴻顔關閉了那個名為“觀察者計劃”的文檔,她走出了辦公室。
中央研究所占地面積很廣,這裡聚集着第九星球最聰明的那一批人,高智商在這裡一點都不稀奇,它隻是進來的一張普通門票罷了。
陳鴻顔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位置,靠的可不止是智商,不過走到這一路,已經耗費了她大半輩子的精力,她對研究并沒有那麼多的掌控。
但她知道中央研究所研究出了鷹眼,但其實也就是一個幌子罷了,與其說他們研究出了鷹眼,倒不如說他們發現了鷹眼。
他們研究,而并非創造,但一切都是為了第九星球的發展,在以後,他們甚至還是會做出更多颠覆性的科技。
至少在剛開始,陳鴻顔是這樣覺得的,她一直以此為己任,直到她遇到了沈側,這個沉默的年輕人,陳鴻顔對他其實并沒有那麼多的關照,隻知道他在最初被拒絕進入中央研究所。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實驗,陳鴻顔知道政府在搞什麼把戲,但她不在乎,她裝作看不見,她看着秦折生在研究永生,還有一些其他人在搞一些其他的把戲。
他們都失敗了,陳鴻顔這幾十年見過無數人的失敗,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這些人隻是先她一步進入天堂罷了,不,也可能是地獄,不過這也沒有關系。
她會在自己死前的前一秒,對自己按下量子極刑的按鈕,她也需要自己化為一片虛無,因為她對活着也沒有太大的執着,但她知道,沈側是不想死的。
他想活着,活着去見殷荔,他死前的唯一心願是再見她一面,不過他的死刑是雙子塔最高指示,陳鴻顔自然不會忤逆,但她還是選擇與沈側見最後一面。
“你有什麼遺願嗎?”陳鴻顔隻是例行公事一般地去問一遍,她對沈側并不了解,即使沈側是副所長,他們之間也沒有打過那麼多交道,畢竟他才來中央研究所沒多久。
“陳所長,如果我告訴你,我有很多願望,你會幫我實現嗎?”沈側笑了,他眼睛垂了下去。
“不會。”陳鴻顔搖頭,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因為他浪費自己的時間,但她看着沈側,還是歎了一口氣,“你說你幹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反政府呢?按照你的能力,你會有很優渥的生活,是這個星球頂級的水平。”
“我并沒有反政府。”沈策搖了搖頭,陳鴻顔看見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無奈,“這一切都是政府自導自演,而我獲罪,不過是因為我一時泛濫的同情心。”
陳鴻顔雖然是中央研究所的一把手,但她從來不多問這些機密,這也是她坐在這裡很多年的原因,她不關心她不該關心的事。
“你可以申訴。”陳鴻顔直接了當地說,“我可以動用我的快速通道。”
“不。”沈側搖頭,陳鴻顔看出來他一閃而過的掙紮,但他最後還是搖頭,“我接受我的死刑,因為我确實犯了罪。”
“我的罪名隻能我自己授予,我為一個人編制了一場複雜但美好的夢,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這是我犯下的滔天大罪。”
陳鴻顔不知道沈側在說什麼,她将周圍的工作人員屏退,她走到了沈側的面前。
“有什麼東西比你命還重要?你要是肯申訴,還是可以在中央研究所大有作為的,說不定你可以做到我的位置。”
陳鴻顔對沈側的能力很欣賞,她确實也想培養一個繼承人,繼承中央研究所。
“不,我已經沒有臉去見她了,而且她要是發現真相,對我不會有任何仁慈,我不想看她恨我的眼睛。”
“而且這是雙子塔的命令,我的死亡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必須死。”
陳鴻顔看着沁出哀傷的沈側,即使知道自己不能過多參與,但她是鬼使神差地突然問了一下。
“那個人是誰?”
“殷荔。”沈側笑了一下,“秦折生的繼任者,反政府組織的首領。”
陳鴻顔大驚失色,對于這個名字她很陌生,但她知道反政府組織,一個無孔不入的組織。
“陳所長,我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嗎?”沈側的語氣低了下去,他似乎很糾結,又夾雜着不可言說的矛盾。
“什麼?”陳鴻顔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