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
“我從石頭裡給你挖出來一個?”她混不吝道:“我不是很早就給過建議,你又不聽。你跟爸生一個,記到我名下。”
“我閑……”
江媽還沒說完,江淼就從電話裡聽到一陣雜音,裡面似乎還有她爸爸的聲音。
沒一會兒,她就聽到清晰的她爸的聲音,“别把你媽的話放心上。”
江淼笑道:“那當然。”
她又聽到江媽哼一聲,吃了火藥一樣炸道:“早點睡覺!”
“得令。”江淼應道。
“你們也要早點休息,注意身體。”
江媽又開始絮叨,“我跟你爸的身體可比你健康……”
挂掉電話,江淼下意識點開微信,她沒去點那全是未讀紅點的朋友圈,而是直接點進堂姐的頭像。
最新的一條朋友圈是一天前,九宮格照片裡有大伯,有大伯母,有堂姐,還有好幾張侄女樂樂的。
平時沒感覺到,看照片才更感物是人非。
大伯眼角全是皺紋,再沒有她記憶中那樣威嚴,大伯母也發福許多,堂姐臉上的皮膚也有些許松弛,琪琪也長高了。
他們都笑的很開心,九宮格配的文案是“悠悠日長”。
江淼看着那四張笑臉,有些恍惚,她永遠忘不了四年前的夏天。
那時她高考結束,瘋玩了一個星期,就被打包送到嫁去了h市的堂姐家。
那時的堂姐還是身邊人羨慕的對象,自身優秀,父母寵愛。
更好的是老公是在大學自由戀愛一路走過來的,人長的正,家庭條件好,關鍵是對堂姐馬首是瞻。
那時的小侄女還叫琪琪,而不是樂樂。
說是讓江淼去看顧小侄女,陪一陪二胎懷孕的堂姐,但實際上是換了一個地方玩,堂姐家的夥食還更好些。
琪琪很乖,江淼每天的工作也就是下午帶她和家裡的薩摩耶出去溜達一圈。
那天下午,她跟前幾天一樣,一手牽着耶耶的狗繩,一手牽着琪琪的手回家。
打開門,她以為會和往常一樣,看到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堂姐。
但她看到的卻是一向端莊的堂姐,捂着肚子跌坐在沙發邊。
有血從她的腿間流出來,流到白色的大理石地闆上,紅白對比,分外刺眼。
江淼那時的第一反應是側身擋住了小侄女的視線,“琪琪,閉眼。”
然後松開手上的束縛奔去堂姐身邊,一邊掏手機。
堂姐咬着沾了頭發的蒼白的唇,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看地上的手機。
最近的通話記錄是120。
江淼隻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她繼續順着堂姐的視線擡頭,朝門口看去,看到了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們的小侄女。
她又掙紮着站起來跑過去擋住小侄女的視線,打姐夫的電話,等了三秒沒人接就挂,又去打大伯母的電話……
看着堂姐被推進手術室,她動作僵硬的牽着小侄女到一邊坐下。
沒過一會兒,堂姐的婆婆和公公到了,她就那樣聽着那位頤指氣和的貴婦絮絮叨叨了兩個半小時,埋怨堂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可别把她孫子搞沒了,埋怨堂姐矯情,不願意讓保姆阿姨住家裡,埋怨江淼吃白飯,住家裡是幹什麼的……
她還來扒拉江淼捂着琪琪耳朵的手,“怎麼?還想蒙蔽我孫女?”
江淼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一言不發,隻倔強着,女人一把她的手扒下來,她就重新給小侄女捂上耳朵。
孩子沒能保住,但完幸的是堂姐沒出大事。
等又過了半小時,大伯大伯母和她父母都從a市趕過來的時候,兩家人吵作一團,江淼也沒看見堂姐那位被無數人誇的好老公。
大人到場,就沒江淼什麼事了,他們讓江淼先把琪琪帶回去。
堂姐的手機還留在家裡的地闆上,她設的永不息屏,江淼去撿的時候恰好看到有人給堂姐發信息。
她怕是有工作上的事情,就點開了那些新信息,她就這樣看到幾張姐夫和一個陌生女人的令人惡心作嘔的照片。
江淼守着小侄女一夜未睡,隔天回到醫院,她才看到姐夫。
那個她初一時到家裡談親,被他們打趣還會臉紅,總是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堂姐,在婚禮上再三保證才從大伯手裡接過表姐的男人。
他低着頭,跪在堂姐病床前扇自己巴掌。
江淼一想到以前的自己還想過要按照姐夫的标準找男朋友,心裡就一陣一陣的反胃想吐。
高考成績出來後,江媽一直在說,說不放心她離家太遠,一向最尊重她的選擇的江爸也在餐桌上不停說一些本地高校的優點。
填志願的時候,江淼想到家裡萦繞的烏雲,終是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夢情學校,選了本地高校的醫療機械人方向。
後來,堂姐毅然離婚,又打了一年多的官司,找了很多人幫忙,才拿到侄女的撫養權。
拿到撫養權,堂姐第一時間就給侄女改名,但創傷就像戶口本上的曾用名一樣陰魂不散,樂樂的失音症到今天都還沒完全好。
剛上大學的第一年,江媽管她管的很嚴,江淼一說自己有事她就會問她是不是在談戀愛。
但江媽完全就是想多了,江淼一靠近男生就反胃的毛病過了一年才完全好。
都是陳年舊事了,江淼斂眸,退出了堂姐的朋友圈。
和堂姐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月初,她得知她要上戀綜後,找她聊了好一會兒。
[世界上從來不缺真情。對于那段感情,我并不後悔。我隻是有點氣自己,氣自己那時候反應太大。]
堂姐還跟她分享了許多自己身邊的過的很好的夫妻例子,鼓勵祝福她一番。
江淼關掉手機,把頭埋進被子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