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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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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怕被誤會為貪财,忙解釋道:“彼時兵荒馬亂,這車瞧着像累贅,不過卻是公子緊需的座駕。”

“我念你禮待于我,必然不會出手對付你。”

鐵匠一怔,這是何出此言,前後兩句根本搭不上意。

謝觀微擡頭說:“公子是在提醒閣下,有話請直說。”

秋上再無話語發落下來,趁着間隙,鐵匠細細回想哪裡曾“禮待”過人家,突然醒悟,他在窩棚裡替秋上寬衣、擦沐,盡管對着昏睡的秋上,當時的他也虔心敬意,未曾唐突過一分。

秋上竟然是知道的。

而且,人家剛才還提及一個詞“獨獨”——獨獨不棄車,那時候,鐵匠也記得,秋上是昏死在地上的。

這些個中細節,相信以阿銀疏意的性子,必然不會對貴客提起。

那麼,秋上要麼是憑着洞察力推斷出來的,要麼是現場有暗探眼線報與他聽。

無論哪一個,都輕忽不起。

想到這兒,鐵匠說了一段恭維話,飽含了誇贊之意。秋上哪有耐心兜圈子,問道:“你是想結交車主,還是想學習營造術?”

鐵匠抱拳,“不敢攀援,更不敢讨巧鑽營,公子擡愛了。”

秋上放筆,“那就權當記個人情。”

旁觀的謝觀微眼鼻觀心,沒透露一絲聲息,隻是有些可惜,鐵匠錯失了一次機會。

公子剛才問鐵匠,是想結交還是學習,其實就是給鐵匠機會,任他攀求一項,平時這些提點的話,都是别人擠破腦袋也換不來的。

偏偏鐵匠面相铮铮,不接這些話茬。

鐵匠倒不是聽不明白秋上的言下意,隻不過小主阿銀不在跟前,他自己不敢拿主意。

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唯小主馬首是瞻。

阿銀自進堡寨,未曾與他打照面,但以前說過,耶律慕為人寬仁,盡數收留了他鐵匠與炎顔,須感恩回報一下。

既然小主說了,鐵匠就照做。

所以今晚伸來的點金筆,他順勢推開了,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

鐵匠行禮告辭,門口應聲進來炎顔。

兩人最為熟稔,甚至連眼神交接都不曾,炎顔徑直道:“多謝貴客公子賜我方子,咱家有口福了。”

鐵匠已離院,炎顔斂衽為禮,順手阖上門扇,恭敬立在桌案下方,等待傳食方。

甫一進門,炎顔說話就不拐彎抹角,顔色淺,很好探得虛實。

秋上将紙上食方扣了一下,問道:“阿銀是娘子何人?”

炎顔大方道:“幹兒子。”

“他本名叫什麼?哪裡人?”

炎顔自然知道家裡的阿銀是姑娘家,對外所稱時,還是叫作“他”,就利索說:“叫遊離,這名兒不好聽,大家都喊他‘阿銀’。聽說是蜀池人,跟鐵匠一個地方的,鐵匠也是我收的幹兒子,我還沒成家,四處讨營生,瞧他倆個手腳利索,就收了做些幫襯。咿,沒想到還挺好使的,都不挑食,吃慣了我做的飯,這不到哪兒都想着捎上我。”

“娘子又是哪裡人氏?”

“契丹北、疊剌部,沒什麼手上的活計,隻會做飯,平時到處幫傭,聖朝我也去過。”

“娘子識得漢字?”

“咳,别說漢字,鬼畫符我也認得,活了三十五歲,有三十個年頭到處走,投奔的主人家多了,幾朝幾國不是虛的。平時要問主人家忌口,還有讀食方子,一來二去的,學了不少字兒。”

“娘子手藝精湛,日後有機緣,來我院裡授席如何?”

炎顔大大一怔,這邀約太突然,不是來之前阿銀交代過的話,馬上漾起讨喜的笑臉,說道:“我這點微末本領,怎能登公子大雅之堂。公子賞識一兩分青眼,就是我的福分。以後公子需我幫傭的地方,施個書信喚我,我把家裡安排一下,就動身趕過去。”

“很好。”

炎顔拿了方子就退了出去,暖閣内安靜了下來,秋上歇息在椅車上,謝觀微替他置換薄一點的被毯。

秋上閉目養神,“派人去蜀池郡調檔大索貌閱,我要知道遊離的真實身份。”

謝觀微行禮,“遵令。”

“身邊的鐵匠也要查一查。”

“遵令。”

“灘場狩獵逃出去的第三個人,你可識得?”

“回公子,是重囚湛無。”

“可曾追查他的動向?”

“我依公子吩咐,已傳令給哨羽,哨羽回傳給哨鋪,布置了前往遼東諸途的關卡與眼線。”

哨羽是潛行傳令兵,以微火、夜枭吟等一系列特殊手段傳話,接受者再用密語鑰翻譯成準确的意思,無需哨羽當面去找長官報告;同時哨鋪再制成多則條文,星火加急送往沿途各哨棧,給秋上鋪開了一條條一座座的消息網。

秋上出使多地多國,知道信息脈絡是最為重要的。誰先掌握信息中的先機,誰就能操縱時局的走向。

他花如此大的精力與錢财鋪設消息槽棧,是要它們起作用的。

秋上說:“我要湛無這個人。”

“微官兒明白公子意思,一定給您辦妥事情。”

“哨羽還傳來什麼消息?”

“不出公子所料,夷離堇大帳夜場喧嘩,似乎在調兵遣将。”

“我等他來。”

“公子斷定夷離堇一定會攻寨堡麼?”

“阿銀一路拉着我,招搖過市,唯恐我的下落傳不出去;他想引夷離堇來,也正中我心意。”

謝觀微肅整了面容,還是溢出了擔憂之色,“那便今晚就會有場遭遇戰,風宵轉寒,還有降雪,夷離堇受天氣所限,大緻還有小半時辰抵達。可不足兩刻鐘就到子時,屆時公子宿疾難忍,牽痛四肢,不如讓我一人登城退敵,公子留這裡歇息?”

“無妨,忍忍即可。”

公子說得輕描淡寫,謝觀微卻目睹過毒發之剽厲。他溫聲請求:“微官兒鬥膽勸慰公子愛惜身體,若非一定要臨城指揮,也須備得完全些。”

秋上隻好擡手接過謝觀微準備好的止痛藥,溫水送服下去,作用寥寥,片刻的舒心而已。

謝觀微服侍秋上稍作休憩,自身也不閑着,要去巡院值守。

貴賓樓院前挂着雪亮的燈籠,照亮了前後四處。他人似一杆标槍一樣,牢牢守住了大門。

并在考慮:今晚事出緊急,應該喚阿銀過來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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