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柔的事之所以能那麼順利地通過,離不開她們幾十年如一日在楊太妃這下的功夫。
事後想想,僅憑楊太妃輕飄飄的一句話,小侄女就能風風光光以養女的身份進宮,且有這麼一層與貴人相處的經曆在,往後她談婚論嫁,婆家也能高看不少。
大、小張氏覺得這樁買賣做的值!太值了!
楊太妃笑着歎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我哪有什麼病?都是被皇帝那些女人鬧的。”
“之前張美人去世,皇帝傷心的跟什麼似的,整日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我去勸過好幾回,他才勉強振作起來。”
“這不,前段時間好不容易得到兩個可心的人,心情稍有慰藉。偏皇後醋得不行,找皇帝鬧過好幾回,皇帝不理她,她便日日來鬧我。”
“哎,我一把老骨頭了,就想過安生些的日子,偏遇上這麼個冤家。”
“要我說,這就是個不中用的。當初張美人去世,她隻顧在一旁幸災樂禍,全然沒想過趁皇帝傷心之餘伏低做小,一舉拿下聖心。現在皇帝有了新人,她這才着起急來,晚了!”
小張氏陪笑道:“皇後娘娘還年輕,年輕人氣盛,難免思慮不周。太妃娘娘閱曆深,見多識廣,何不指點她一二,她自個兒有事做了,自然不會來打攪娘娘,如此您也能得個清淨。”
楊太妃冷哼,“都說朽木不可雕也。聰明人才聽得懂指點,蠢人可聽不出來。”
小張氏一聽這話,一時也接不上來,隻好讪笑着閉上嘴。
楊太妃深深歎了一口氣,面色稍微緩和下來,擺手道:“不談這些煩心事了。不是叫你們把侄女帶過來我瞧瞧麼?人呢?”
大張氏趕緊回頭,給令柔使眼色。
令柔會意,連忙起身,行至楊太妃跟前,微微屈膝行禮。
“臣女參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哎喲,還是個禮數周全的孩子。”楊太妃對着大、小張氏笑道。
“來,走近些讓我瞧瞧。”
令柔走到她跟前,被她扶住肩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一面看一面止不住點頭贊歎,“唔,确實是個難得一見的漂亮孩子……”
說着,又笑呵呵看向一旁靜坐的大、小張氏,“都說侄女似姑,果然不假,你們姑侄三人的相貌,竟是如出一轍的出類拔萃。”
大、小張氏緊張的不行,聞言忙陪笑:“娘娘謬贊,這孩子漂亮該是她爹媽生的好,哪裡有我們的功勞?我們姐妹不曾生養,如何比得上娘娘有福分,有陛下承歡膝下,過幾年等後宮嫔妃一一誕下龍嗣,娘娘還能享受天倫之樂,那才是好福氣呢。”
一番話,可謂是說到了楊太妃的心坎上,臉上的皺紋都因遮不住的笑意舒展開來,人瞧着更加慈祥了。
不由得嗔道:“你們姐妹慣會哄人,要說這天倫之樂哪輪得着我享?要享受也該是太後享受,我呀,隻盼着到時候身子骨還算硬挺,能像年輕時照顧皇帝一般,多照料照料幾個小皇孫也就罷了。”
大、小張氏忙道:“這是自然。太妃娘娘洪福齊天,一看就是長命百歲的面相,娘娘把陛下照料的這樣好,小皇孫若能得太妃娘娘照拂,那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大、小張氏侍奉楊太妃多年,知道怎麼說最讓她高興。
你一言我一句的,把即将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哄得笑得合不攏嘴,連帶着看令柔也更加順眼。
拉着小姑娘的手噓寒問暖,輕聲細語問她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家裡有什麼人等等。
在得知她自幼喪父,進宮前與寡居的母親相依為命後,更是唏噓不已,大手一揮,給了好些賞賜下去。
等心情稍微平複下來,楊太妃才揉着笑僵的臉頰,問旁邊的翠錦。
“我記得,雲舒也有位侄女在宮裡生活過一段時間,那孩子如何了?若是沒什麼要緊事,可接她進宮玩一段時間。”
又轉頭對大、小張氏說道:“小孩子天性愛玩,你們令柔還這樣小,若是整日憋在寝宮,未免要抹殺天性。給她找個玩伴,互相也能解解悶。”
大、小張氏自然點頭稱是。
然而翠錦卻道:“娘娘,曹賢太妃的侄女幾年前已經與李知州家的兒子定下婚約,明年年初就要成婚,她如今是待嫁之身,有許多事要準備,恐怕不能進宮。”
楊太妃大驚,攥緊扶手,急聲詢問:“什麼?明年年初就成婚?怎的這樣匆忙?”
如此失态讓大、小張氏看傻了眼。
翠錦卻已是反應過來,口中雖然是對楊太妃解釋,卻強笑着看向大、小張氏。
“娘娘糊塗了不是,曹小姐生于天禧二年,明年就要及笄,正是女子出嫁的年紀,與張小姐差了整整六歲,如何能做玩伴?”
這話足夠避重就輕。
但正如楊太妃自己所言,聰明人就該聽出裡面的提點了。
然而楊太妃卻不知聽沒聽進去,隻顧着喃喃自語,一連說了好幾個“可惜”。
不知道究竟在可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