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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中,夏臨捧着本醫書,看得昏昏欲睡。
“累了就睡啊。”南謙然從睡袋裡爬出來,坐在折疊成床的陪護椅上,問:“給你關燈?”
“你讀書也不差這一會兒吧。”
“這才幾點啊?”夏臨看了眼挂在牆面上的時鐘,才過九點,神色認真地問南謙然:“哥,你都這個點睡嗎?”
“那倒不是。”南謙然解釋道:“平時會去酒吧監工。”
“但今天看你是個病号,我可以陪你早點睡覺。”南謙然說:“權當養生了。”
“哦。”夏臨放下了心,慶幸南謙然沒有早睡的習慣,他又把書拿起,說:“那謙然哥,我再看一會兒。”
“過些天得考試了。”
“嗯。”南謙然又躺了回去:“你看。”
“诶,謙然哥。”夏臨想起什麼,放下了書。
南謙然看着手機回信息,沒有擡眼,隻是低低地嗯了聲。
“聽說我姐去相親了,那男的你認不認識啊?”
南謙然打字的手一停,他緩緩擡起眼,消化着信息:“你姐去相親?”
“對啊。”
南謙然低頭把字打完點了發送,裝作尋常地問:“怎麼沒聽你姐提過?”
“她沒說嗎?”夏臨有些意外,喃喃道:“我媽說是我小姨介紹的。”
兩家相識多年,南謙然自然知道,夏槿有個在江大附屬醫院當主任的小姨。
小姨介紹的?
夏槿小姨溫舒是醫生,不會介紹來的是哪個醫生的孩子吧。
還是說,就是她小姨帶的學生。
南謙然推測着。
顧洵也在這家醫院就職。
南謙然總覺得不太對,他心底有了個模棱兩可的猜測,他打探道:“你小姨我聽你姐提過很多次,她在這家醫院?”
“對啊。”
“什麼科?”
“神外啊。”
顧洵也是神外。
心底的推測又多了個證實,南謙然的腦袋轟然木了一下,他挑了下眉,感覺事情變得過于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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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槿在床上一來二去就有些困了,留了一盞床頭燈開在那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床上躺好,腦中的混沌逐漸一掃而空。
倒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走來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高個子,桃花眼,英挺的鼻梁上架着副萬年不變的金絲眼鏡,劉海清清爽爽地挂在額前,氣質幹淨得宛如一張白紙。
他眼睑斂起,對着她低笑道:“好久不見啊,夏槿。”
少年的影子繼而消散,又在夢中一點一點地彙聚,變成了一個帶着無框眼鏡穿着白大褂的成熟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沒有說話。
夏槿覺得奇怪,短短一瞬,周遭的環境疾如旋踵,等她再度擡起頭,自己與顧洵站在一棵櫻花樹下,落英缤紛,撒了夏槿滿頭。
“……”
過去的夏槿會覺得浪漫,而此刻,夏槿隻是沉默着,抖去滿頭花瓣,不耐地等眼前的顧洵開口說話。
而眼前的顧洵隻是盯着她片刻,然後微微俯身,一字一頓地清楚問道:“阿槿,我再賠你一朵桃花?”
語調尋常,甚至與十年前,顧洵與她表白時如出一轍。
夏槿一愣,夢裡的她還不及回答,眼前的世界就驟然崩塌,伴随着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她猛然驚醒。
額間不知何時被方才夢裡的失重感吓得冒出了冷汗,她看向被燈光染黃的天花闆,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做夢。
她從小就會一夜好幾個夢,伴随夢話連篇,隻是今天夢到的那個人——倒是許久不曾出現在自己的夢裡了。
她煩悶的揉了揉淩亂的頭發,借着床頭昏暗的燈光去摸手機,一看時間,才睡了半小時。
夏槿趴回去躺好,計劃着快快入眠結束這一天,一閉眼,又是那個少年的身影,從一身高中的校服,變成醫院的白大褂,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夏槿無可奈何地拿起手機,期待着能有什麼人能陪自己聊聊,興許是認識了二十年的默契,南謙然在同一時間給自己發了微信。
-【顧洵晚上來看過,說夏臨沒問題,明天能出院了,明天我送他回你家?】
夏槿打了個哈欠,發了個好。
-【你小姨一下手術就來了,我聽夏臨說,顧洵還成了你小姨的學生?】
夏槿正想息掉屏幕,微信裡驟然彈出南謙然的消息,下意識地把疲憊的眼皮撐大了些,又繼續讀了一遍。
一下子心懸了起來。
她怕回頭南謙然會說漏嘴。
雖然多年的相處告訴夏槿,南謙然的嘴巴還算得上牢靠。
但這件事還是得提前跟南謙然打個招呼,萬一南謙然回頭遇上溫舒或者溫然,把自己跟顧洵談過這事兒給不經意抖出來怎麼辦。
她盯着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發愣半天,見南謙然沒有發消息的意思,正準備關手機,對面一個語音電話把她砸了個清醒。
南謙然語氣慵懶,帶着幾分試探,用氣聲問:“還沒睡?”
夏槿從床上爬起來,嗯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嗓子幹得緊,輕咳一聲,跑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想什麼呢?”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繼而是一聲很輕關門聲,周遭安靜了許多。
“你想什麼呢?”她反問道。
“醫院的躺椅太硌了,睡不着。”南謙然站在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口,四下無人,嗓音依舊低着,但音量稍稍大了一些。
“辛苦你了。”她誠懇地說。
那頭沉默了會兒,笑了下:“别挂,等我點根煙。”
“聊聊?”南謙然吸了一口煙,問:“因為顧洵?”
夏槿沒搭話,直接道:“先跟你說個事。”
“你小心點,别在我媽跟我小姨,還有夏臨面前,說我跟顧洵談過這事兒。”
南謙然并不意外:“怎麼?”
“我小姨把顧洵介紹來跟我相親。”
“那你拒絕呗。”南謙然說:“就說不合适。”
“那我媽隻會給我源源不斷地介紹别人。”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