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的麻将，還是是顧洵教的。

那是他們還沒在一起時，大一的寒假。

夏槿拉着宋夏去了趟金陵，回來嫌腿累，加上親戚之間的酒局連着吃了五天，精疲力盡，窩在家裡睡了大半個月。

溫然實在看不下去，讓她多跟同學出去走走。夏槿被念得頭疼，在假期快結束時，南謙然給她打電話，說打麻将三缺一，她來不來。

夏槿愣了下，老實巴交地說自己不會。

南謙然大言不慚地讓她來，說都可以教她。

夏槿沒問有誰，卻不知從哪來的預感，一口氣答應下來，從床上一躍而起，翻箱倒櫃，找出了幾件被大學室友冉白誇好看的連衣裙。

整齊地在床上擺開，發給冉白，問她哪條衣服好看。

一月的冬天很冷，夏槿化了個淡妝，臨走前還不忘往鏡子裡看了眼，掏出口紅将嘴巴塗勻，外頭裹了件大衣走出門，隻感受到陣陣寒風往自己的臉上刮。

夏槿把脖子上的圍巾拉上遮住半張臉，迎着寒風走到解琛說的棋牌室。

但給她開門的卻是顧洵。

“怎麼你也在？”夏槿下意識地反問，有些驚訝地打量了眼包廂内部。

棋牌室的暖氣開得很大，夏槿走進包廂，把圍巾摘下來丢在身旁的沙發上，身後的顧洵跟了上來，像是習慣似的，把她丢在沙發上的圍巾方方正正地疊好，放在沙發的扶手上。

“……”夏槿摸不準自己心底那油然而生的悸動從何而來，裝作沒看到，問解琛要水喝。

“怎麼，都喊上你來湊桌了，足見我們實在缺人。”南謙然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挑眉看她，回答她剛剛看見顧洵時發出的疑問。

“都忙着談戀愛呢。”解琛放下手中的撲克牌，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杯子給夏槿倒了杯水，說：“就差我們幾個單身的打麻将。”

單身。

所以顧洵也是喽？

夏槿的腦子一抽，嘴角難掩笑意，但還是繃直了嘴，一語點破：“所以我真是來湊桌的？”

“那顧洵呢？”夏槿指了指已經在麻将桌前坐好的顧洵，看他的眼神不自覺地多了點同病相憐。

顧洵扯了下嘴角，說：“我也是。”

行吧。

她那時已經快大半年沒見過顧洵了，心想着橫豎見着了顧洵，也不算虧。

“行了，上桌吧。”解琛發好了撲克牌，撚起一張粉色的塑料牌和夏槿解釋：“這種，十塊錢。”又撚起一張撲克牌：“這種，一塊錢。”

“然後，想胡的話，四乘三，加一個對子。”南謙然一手撐着麻将桌，一把抓起桌上的麻将看了看，挑出幾張，組成了一副能胡的牌面，挨張指給夏槿看：“四組連串的，加一副一樣的。”

“還有這個，财神，翻出哪張，哪張就是财神。”南謙然滔滔不絕地說着，拿出一張畫着方框的的牌：“這是白闆，代替财神的作用。”

“我的牌從哪來？”夏槿沒懂。

“碰，吃，或者自己摸牌。吃隻能吃上家的牌，吃進來連成三張連續的牌，碰是已經有兩張一樣的牌，把别人的給碰來，可以碰全場。”南謙然說着，拿出三張一樣的牌給夏槿看，懷疑道：“懂了嗎？”

夏槿沉默幾秒，搖頭。

“再教教？南老師，你可比我擅長麻将。”解琛瞅了眼南謙然。

南謙然打了個哈欠，對上夏槿懵懂的眼神，老實說：“我教不動。”

在一側觀察教學成果的顧洵：“我教吧。”

南謙然自覺地挪開位子在夏槿身側的椅子上坐下，顧洵走上前，在夏槿的椅子旁站定：“你們三個人打一局，我教下夏槿。”

“也行。”解琛點頭。

夏槿讷讷地摸完四組牌，不甚熟練地擺開，勉強辨認出幾個完全連不到一起的牌面，神色擔憂地看向顧洵，朝他朝了下手，見顧洵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問——“這牌是不是很爛啊？”

“沒事，好歹有個這個。”顧洵點了下中間的那張牌。

夏槿看了眼場上翻出來的那張牌面，這才反應過來，是個财神，不太自然地瞥了眼場上，小心地拿來放到自己能一眼注意到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牌面似乎還殘留着顧洵指尖的溫度。

“……”她輕吸一口氣，剖去旖旎的心思調整好狀态，認真地跟上顧洵的教學。

幾個回合下來，夏槿打一張，顧洵解釋一張，最後大緻摸清了規則。

“我聽牌了。”解琛睨了眼顧洵，得意道。

顧洵一手在桌上輕輕撐着，俯下身替夏槿算牌。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夏槿覺得自己微微轉頭，鼻尖就能擦過他的臉頰。

夏槿不太自在地摳着麻将機的邊緣，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隻聽到身側傳來一聲輕笑，顧洵的聲音似電流般在她耳邊劃過——“我們也快了。”

“這組是不是得拆了？”夏槿餘光瞥見顧洵的身子擡起來了些，大着膽子側頭看他，指了指末端的一組牌。

顧洵點點頭，擡眸看了看牌桌上打出的牌，似是在思考，幾秒後，指了指尾端的一張牌：“打這張。”

同一時間，夏槿的手恰好伸向尾端的那張牌。

兩人的指尖就這樣在空氣中短暫一觸。

夏槿愣了下，很快将思緒抽離，将那張牌抽出來打掉。

随之聽見解琛輕啧一聲。

“不要啊？”顧洵笑道。

解琛白了他一眼：“這牌誰要？”

一輪下來，又輪到了自己，夏槿照例去摸牌。

牌面翻過，夏槿還未計算出來，就聽到身後的顧洵喲了聲，輕笑：“自摸——胡了。”

夏槿眼睫稍擡，盯着牌面一張張數過來。

還真胡了。

“這麼快？”南謙然詫異。

“給錢，一個财神，一人四張。”顧洵搭在夏槿椅背上，一手在麻将桌上輕輕點着，給他一貫冷清的氣質平添了幾分慵懶。

解琛從桌下的匣子裡拿出四張牌給夏槿，惋惜地說：“差一張八筒，我就胡了。”

“這樣嗎？”顧洵挑眉，将夏槿牌面裡的一組八筒一推：“都在我這兒。”

說着接過解琛遞來的牌，放到夏槿手上，用氣音問她：“會了嗎？”

“會了吧。”夏槿擡起頭，仰視站在身側的顧洵，顧洵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大抵以為夏槿想說什麼，身子微微前傾了些。

“你好厲害。”夏槿發自内心地笑了下，用氣音說。

顧洵看向她，也跟着笑了：“是你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