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和顧洵見面,已經是寒假了。
随着夏槿第一套畢業設計打分結束,連帶着年底向兩所學校提交了作品集和文書,夏槿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一邊在家改着論文初稿,一邊畫起第二套畢業設計。
緊繃的生活放松了些許,夏槿的睡眠狀态也随之提高了不少。
雖然還是會有睡不着的時候,但她也已經漸漸擺脫藥物,試着聽小說入眠。
她和顧洵,時隔了大半年,一起在南溪的老街散步。
照理說,夏槿會很期待每次和顧洵的約會。
但或許是半年未曾見面的緣故,夏槿發現自己和顧洵的相處變得有些刻意。
雖說看起來還是和往常一樣,夏槿喋喋不休地分享最近的趣事,顧洵在邊上耐心地聽着。
她回想起過去一年,當真沒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情,哪怕有那麼一兩件趣事,也在每天的焦灼與繁忙中,被很快揭過,不在她的心裡留下什麼痕迹。
兩人很快走到了江邊的公園。
“都走這麼遠了。”夏槿意外道。
上一回走到這裡時還是大一,她和顧洵總有說不完的話,顧洵看太晚了要送她回家,她拉着他不肯讓她走,說學校裡的八卦還沒講完。
于是顧洵笑着說那去江邊走走,也當散步了。那天顧洵一路認真地聽她從學校裡狗血四角戀講到隔壁班的抄襲風波,偶爾還停下來提問,捋清其中的人物關系。
等到夏槿講得口幹舌燥時停下來,才發現走到了江邊的公園。
再過去一點,就要跨區了。
夏槿的思緒慢慢回籠,她望向從小看到大的江面,不自覺地感慨:“好快啊。”
“馬上畢業了。”
“夏槿。”顧洵看向她,眼底籠着一團愁霧。
“你上個學期,是不是狀态不好。”
“沒事。”夏槿垂下眼,盯着江面上起伏的波紋,平靜地說:“隻是事情太多了。”
她到底還是沒把自己去看心理醫生的事告訴顧洵,這個月在家休養了一陣子,睡眠狀态好了起來,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哪怕現在告訴顧洵,他也做不了什麼。
她輕笑了聲,說:“不過都過去了。”
“抱歉。”顧洵走上前,将她的圍巾攏得緊了些,伸手攬過她将她圈在大衣裡,夏槿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上個學期,事情很多,我都沒能多陪你。”
“那你以後隻會更忙。”夏槿的嘴唇動了動,圈住顧洵的腰,擡頭看他,但終究還是受不了顧洵這樣一臉歉意地看着她,她踮起腳用力揉了把顧洵的頭發,無奈地說:“你難道每次都跟我道歉嗎?”
夏槿說着,在邊上找了個長椅坐下,權當休息了。
他們坐在一起,看了會兒眼前的風景。
這條路他們四年來總會逛逛,原來一走都快四年了。
伴随着片刻的靜默,夏槿還是忍不住開口喊了聲:“顧洵。”
“嗯?”顧洵跟着她停下了腳步。
夏槿思索了片刻,還是準備直接問:“你有什麼未來規劃嗎?”
一直橫亘在他們之間被閉口不談的問題被夏槿重新提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夏槿壓下内心随之而來的緊張,耐心地等待着,顧洵的回答。
夏槿看見顧洵的臉色一凝,他語氣平常地陳述一個事實:“我會在國内再讀三年。”
“我知道。”其實夏槿也明白自己的明知故問,她垂下頭不再去看他,輕聲說:“我作品集提交了。”
她聽到顧洵很輕地嗯了一聲,說:“阿槿,我尊重你的所以決定。”
“你确實應該出國。”顧洵說:“國外的機會更多,時尚産業的發展前景也更好。”
這話夏槿當然知道。
她花了那麼多的時間與精力,不知多少個日夜的焦慮和失眠,都是為了申請到國外的設計院校。
所以再怎麼樣,她都不會讓一段感情滞留住自己的腳步。
可是聽到顧洵這麼說,她還是會不由得多想。
夏槿想過,顧洵不會挽留她。
但夏槿還是扭捏地期待着,顧洵能說幾句話,哪怕是表達出一點對她的不舍。
但他沒有。
顧洵太理性了,理性得為她分析出國留學的利弊,仿佛她出國隻是做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決定。
但讓夏槿失望的并不是顧洵的理性,而是顧洵的話裡話外隻有對夏槿未來的祝福,卻絕口不提他們的未來。
“你一直這麼理性嗎?”夏槿斂起嘴角的笑意,不禁小聲問道。
你說我确實應該出去。
那我們的感情,又該往哪裡走呢。
“什麼?”顧洵像是沒聽清她的喃喃自語。
夏槿歎了口氣,說:“沒什麼。”
她看着眼前的江景,忽然想起了冉白分手時的灑脫。
如果她真的出國,她和顧洵也會走到這一步嗎?
夏槿沒再吭聲,她坐在一邊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麼,她在猶豫,該不該把話題重新拉回原處。
我出國了那你呢。
我們的感情還要繼續嗎。
她的喉間一哽,忽然覺得好像沒什麼意思,她開不了口,于是故作輕松地道:“但也說不準,後面為了趕申請日期,我做得有點粗糙。”
“可能紐約那邊都不要我呢。”
offer還沒下來,一切都沒有定論。
“可能會去保底院校。”夏槿别過頭看他,但顧洵看着眼前的江面,不知在想什麼。
夏槿繼續說:“不過要是運氣好的話,可能會去港島。”
那就也還在國内。
所以再說吧。
真要談未來,就等offer下來好了。
夏槿又一次地避重就輕,逃避她本該面對的現實。
-
大四的最後一學期,一開學,夏槿就忙于制作第二套畢業設計。
等到快收尾時,夏槿意外地收到了紐約FIT的面試通知。
她欣喜地告訴溫然,一點一點地準備着,同時趕完了第二套畢業設計,再過半個月要在學校展會進行一年一度的畢業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