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遊艇洗手間的水池邊震動,國際漫遊信号斷斷續續,旋開口紅的手一顫,夏槿瞥了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接通,開了免提。
顧洵的聲音混着熟悉的監護儀滴答聲傳來,“我們夏總監忙完了?”
“嗯。”夏槿言笑晏晏的,故意說:“在遊艇上跟男模特約會呢。”
“是嗎?”
“但還真是遺憾。”顧洵噓了聲,聽上去像是在為她惋惜,“你也隻能看看了。”
“……”
怎麼聽上去這麼自信呢?
“少喝點酒。”顧洵很快正色道:“我猜你手裡,是不是拿了杯香槟。”
剛在洗手間補完口紅,走到香槟台邊拿起一隻香槟準備小酌的夏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這是在自己身上安監控了?
“知道了。”夏槿不自然地扯開話題,“你在做什麼?”
聽筒裡傳來金屬器械碰撞的脆響,顧洵正在清點手術器械,止血鉗擦過不鏽鋼托盤的聲響異常清晰,“在練手。”
早上的手術很成功,剛剛在和溫舒複盤。
“哦——”夏槿拖長了尾音,那看來是沒時間看走秀了。
”中午的時候,看了手機上的重播。”
顧洵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般,洞察到她的心思。
“設計很美。”顧洵頓了下,說:“設計師很美。”
“隻有美嗎?”
“那我換個說法?”
“我們夏總監很厲害,把傳統的染服帶上了國際舞台。”
“……”
若是别人的贊美,夏槿都會欣然接受并且道謝,但顧洵的贊美,落在夏槿耳中,反而毫無成就感。
在夏槿眼裡,顧洵的一切點評都是帶着有色濾鏡,隻要是她做的,那就都是好的。
沒什麼參考的價值。
“生日快樂。”夏槿不準備聽他繼續誇贊,捏着電話,遊艇的射燈将泰晤士河染成碎金,夏槿踩着高跟鞋,踢踏作響,“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什麼禮物?”
“我把你上次拍攝的那套衣服——”夏槿笑着說:“作為開場。”
“我注意到了。”顧洵應得很快,“我很喜歡。”
“是嗎?”夏槿走到甲闆上,将手機換了個方向,“我以為你會失望。”
“你送的禮物,我為什麼會失望?”
駁船突然鳴笛轉向,夕陽正沉入聖保羅大教堂尖頂,将顧洵的呼吸聲染成暖金色。
她故意将手機貼近音響,讓音箱傳出聒噪的電子樂淹沒尾音。
歡呼聲突然炸響,張一珩捧着香槟跟了上來,“學姐,我敬下你。”
夏槿夏槿險些沒拿住掌心的口紅,她笑着點了點頭,俯身去撈起口紅放到手提包裡,聽見電流雜音裡漏出一句——“這個男模聲音好耳熟。”
“行了。”夏槿聽出來顧洵話裡的醋味,笑着揭開話題“回國見吧。”
“我直飛江州。”
顧洵的嗓音中難掩笑意,“那我掃榻相迎。”
遠處傳來汽笛長鳴,夜霧漫過暮色中的塔橋,夏槿的指尖觸到她脖子上用于搭配玉簪的玉石項鍊,和張一珩碰了碰杯,端起香槟一飲而盡,轉身搭着欄杆,壓低了聲音說:“什麼掃榻相迎?原來我不在,你都在想這些?”
顧洵悶笑,有些驚歎于夏槿不與尋常的腦回路。
雖說夏槿不在這些夜晚的确孤枕難眠,可顧洵扪心自問,自己适才講這話時,确實沒有半分這個意思。
“你這是什麼意思?嘲笑我?”
“沒有。”顧洵像是得到了什麼論證,“我們做創意工作的阿槿,思維方式确實與衆不同。”
聽上去可不是什麼好話。
“夏槿。”顧洵在電話那頭喊了她一聲,伴随着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嗯?”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委屈,“我想你了。”
這語氣,和古裝劇裡演繹的深宮怨婦沒什麼區别。
夏槿靠在欄杆邊,晚風從指縫間流走,她凝視夜空最後一抹霓虹,唇角漾起笑意,“那我收下你的思念。”
遠處聖保羅大教堂響起整點鐘聲,驚散滿河星光,他們的心跳相隔八個時區,在霧都夜色中撞出無聲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