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之前也沒見你喜歡看電影啊,《波西米亞狂想曲》,你還挺有品味的啊。”
甯卿被突然湊過來的陸上星吓了一跳,下意識想遮住屏幕,卻還是被她瞧了個正着。
“随便看的。”
甯卿随口敷衍,她也根本沒什麼看電影的習慣,隻是這個電影和一個知名樂隊相關,所以她才想找來看看。
“我可是資深電影迷,我推薦你一部,《死亡詩社》,真的特别好看!是我心裡的榜首。”
江雪聽了陸上星這話,笑道:“她跟誰都推薦這部,我光是聽她說,都不知道是第幾遍了。”
陸上星正要反駁,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她一接起來,張口就是甯卿和江雪一個字都聽不懂的方言,她們就知道,這又是陸上星的母親大人例行公事了。
陸上星的媽媽可是比姚安管的還嚴,連陸上星早上吃幾個雞蛋,她都要過問,至于成績,更是密切關注。
陸家上下一緻認為,陸上星将來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連‘上星’這個名字都是照着中醫針灸穴位起的,而在前二十年裡,陸上星也确實一直不負所望。
“連周末他們也要打電話過來,我真的是煩死。”陸上星無縫切換回标準普通話,每次一接完電話,她總是垂頭喪氣,不過她這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不消幾分鐘就多雲轉晴。
繼夏曉楠離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甯卿終于得知她直接退了寝,之後會陸陸續續地把東西搬走,她的東西也不算多,回來的幾次都沒跟其他人碰見。
她和江雪還有陸上星似乎都沒了聯系,即便在走廊裡碰見也裝作沒看見,可唯獨跟甯卿還保持着不鹹不淡的友好往來。
甯卿也沒太在意,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抽空到雪萊書店,閑的時候就翻翻那些書,忙的時候就帶專業書去自習。
那天,她低頭背書,磚頭厚的藍皮書一下午翻看了半本,一擡頭窗外已經黑天了,喻頌今走過來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連甯卿自己都沒注意,她看見喻頌今便不自覺地笑了一下,随即兜裡的手機跟着震了幾下,她心跳得更快,倉促接完,喻頌今問她:“是姚奶奶打來的?”
甯卿點頭,“她讓我這周末回去一趟,我也确實好久沒去看她,估計是想我了。”
“那我跟你一道回去吧。”
門外落葉紛紛,西風緊刮,喻頌今給書店上鎖,熱烈的楓葉襯得他蕭瑟冷清,可他又回頭朝甯卿粲然一笑,将這一切都融在秋意裡。
他已經有很久沒回過長青花園了。
姚奶奶聽說喻頌今要過來,特别為他下了一碗雲吞。
看着喻頌今吃,姚奶奶徑自說:“小喻啊,我可是好久沒見你了,自從你不在住在隔壁了,奶奶都覺得沒趣了。”
喻頌今将嘴裡的小雲吞咽下,柔聲道:“奶奶,我以後一定常來看你。”說着,他看了看甯卿,“她什麼時候來,我就跟着她來。”
甯卿喝了口湯,險些被他這話嗆住。
兩人對視一眼,還沒開口,倏忽間傳來陣陣口琴聲。
姚奶奶一邊給他們夾菜,一邊說:“小喻走了之後啊,那戶又搬來一個,挺好相與的,還總愛吹口琴,吹得怪好。”
“對了,卿卿,我看見你們要組個什麼...樂隊,要不考慮考慮她?”
喻頌今聽見姚奶奶這樣說,還真的動了心思,這口琴調子輕松歡快,流暢連貫,可見那人樂感不錯,至少吹口琴很熟練,便打算過去拜會一下。
卻在見面的一刻,那念頭又被活生生地澆滅了。
老房子裡格局基本沒變,和喻頌今他們住在這的時候差不多,隻是看起來更加簡潔幹淨,喻頌今和甯卿被姚奶奶引進來,伴着姚奶奶洪亮的嗓音。
“老賈啊,我進來了,我外孫女他們回來了,我領他們來見見你。”
老...老賈?
一聽這稱呼,喻頌今和甯卿就覺得不太對,接着口琴聲中斷,琴聲的主人從内間走了出來,她腿腳似乎不太好,拖鞋在地上發出沙啞的趿拉聲。
最要命的是,她頭發花白,頸背稍彎,是個和姚奶奶年紀差不多的...老太太。
甯卿不禁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姥姥。
讓她加入樂隊,參加節目?别的不提,就這身子骨能吃得消?
不料,姚奶奶分外肯定地看着他們,眼神裡分明在說。
對對,就是她!
“你們好啊,我叫賈雲生。”
賈雲生皮膚白皙松弛,深深的溝壑爬在她的臉上,可那出挑的五官還是明晃晃地告訴所有看見她的人:這從前是個大美人。
她眼眸依然清澈動人,藏着不太自信的羞澀,但豐富的閱曆又讓她身上散發着成熟從容的氣質,驅使着她挺直腰闆,去争取她想要的。
即使她已經這個年紀,即使對面兩個年輕人看向她的目光帶着鋒利的拒絕和不解,可她還是說。
“我雖然隻掌握口琴的吹法,不過吉他我也會一點,雖然沒什麼機會接觸,但我學的很快,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加入樂隊?”
一陣空白,喻頌今終于艱難地開口,“那個...請問您高壽啊?”
賈雲生微微笑着,整個人像飄過的雲一樣從容,“高壽談不上,我今年剛剛五十九,還不到六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