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揚暫時離開,護工趁表姑父一切平穩,帶走了要清洗的衣物。
房間裡隻剩顔佳琪和護理床上的人。
她低頭,心裡有股說不出的煩悶。
沈珮的家人,死的死,瘋的瘋,再無半點消息。
守着她養女的大腦标本,邱阿姨隻能證明這個大腦的主人曾被注射過實驗試劑,别的一概無法說清。
霍緻遠、季成林、季雅雯,這三個人把線索引向了瑞希培生物科學研究所。
研究所内,沈珮遺囑、沈清榮大腦标本、邱阿姨,這些人又将矛頭指向劉家的非法實驗。
可為什麼霍緻遠會提到季雅雯死在了研究所?
他和季雅雯到底是如何産生聯系的?
劉家密室有季雅雯的骨灰也很奇怪,季雅雯失蹤後,是怎麼被劉家找到的呢?
找到後,為什麼不交給警方?
問題接踵而至,砸得顔佳琪頭疼。
她甩了甩頭,迫使自己清醒。
護理床上的人一臉平靜,眼裡是自發病後難得見到的清明。
“文文。”他開口。
“嗯?”顔佳琪不再糾正,和病人糾結這些,毫無意義。
“就是你忘了。”表姑父笑得慈祥:“我們說好的,瞞着你媽媽,不告訴她你的真名字。”
“是呀,她給我取了名兒,我就叫什麼,以前怎麼樣,都過去了。”她附和着。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表姑父湊近,壓低了聲音:“就連小珮都不知道,其實你叫季雅雯。”
顔佳琪愣在當場,身體僵直,驚訝的表情鋪滿整張臉:“你說,沈清榮就是季雅雯?!”
“對呀,雯雯。”表姑父滿意地靠在枕頭上:“我們說好的,隻能在私下裡這麼叫你。”
他仿佛記起了先前的事兒,瑟縮着後退:“我剛剛,食言了。”
“那麼多人,我還是喊了你雯雯,你會不會,怪我不講信用?”
“怎麼會呢。”顔佳琪努力忍住即将落下的淚珠,心中彌漫着揭開真相一角的喜悅,“有人記得就好。”
還有人記得,真好。
---------------------
劉影按照一開始排查的路線,率先對城北沈家莊的一片墓地進行複盤。
沈清榮既然已經死了,沈珮不可能不安置她。
就是不知道是葬在了這裡,還是葬在了别處。
這片墓地已經荒廢許久,雜草叢生。
也是,沈家莊幾乎沒什麼人留下,能遷走的都遷走了,自然是沒人管這裡。
照着墓碑上的名字一一辨認,找了一大圈,沒看到沈清榮,倒是見到兩個格格不入的墓碑。
這兩座一看就是常年有人來打理,墓碑前祭奠的花還未腐敗。
“沈英華,霍彭飛?”
霍家?
不等他再靠近,身後便傳來一陣動靜:“年輕人,你對已故之人,很感興趣麼?”
轉頭,是位老爺子。
“晚輩見這兩座墓格外敞亮,忍不住細觀,多有得罪。”劉影連忙起身賠罪。
這不是知行那丫頭的前男友?緻遠也把他領進門參加過家庭聚會,怎得如今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
霍志山壓下心中疑惑,繼續道:“母親病逝,父親依照她的遺願将她葬回本家,百年之後夫妻二人一同埋于此地。不想沈家莊沒落的如此之快,這裡快變成荒地了。”
“年輕人都去了城裡,發展得好便把老人一塊兒接走,人越來越少是必然。”劉影站得畢恭畢敬,他直覺眼前人不簡單。
“是,也不是。”霍志山将花束擺上,“原來沈家莊不遠處有個精工廠,廠子辦得紅火,許多人不用遠走他鄉就能謀生。後來廠子不行了,大家隻好去别處找活兒幹。”
“世事無常啊。”他附和着,随即腦子靈光一閃:“那家精工廠,怎麼就不行了?沒錢還是?”
“有對夫妻堅持引進什麼精密保險櫃,廠子負責人為此加開了一條生産線。你年輕人大概不了解,那時候家家戶戶沒幾個錢,哪用得上保險櫃。”
“産出來,賣不出去,隻好當人情送了。提出這個建議的夫妻倆下了崗,廠子也徹底沒錢,漸漸地,瀕臨倒閉。”
“後來呢?”劉影越聽越覺得,這家精工廠就是顔佳琪拿到的盒子上印着的生産商。
“後來,廠子宣告破産,我呢,興許是念舊吧,出了點錢收購了它,換地址改名字,重新開業。現在就馬馬虎虎吧,收支相抵。”
“留下來便好,您救了廠子也救了許多工人賴以生存的活計。”
“我的故事說完了,到你了。年輕人,你來這裡,是想找什麼?”霍志山此刻已經斷定,眼前人并非劉昭。
“來找一個真相。”話音未落,特别關心提示音響起,劉影略帶抱歉的查看了眼手機。
小顔:沈清榮就是季雅雯,她們倆是同一個人。
熄滅屏幕後,劉影重新整理思路,組織語言。
出口的聲音都帶着顫抖:“霍老爺子,您孫子,和季雅雯之間,是如何結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