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劉影都在病房接受觀察。

來幫劉影做檢查的隻有那位中年男子。

他話極少，記錄數據時面無表情，叫人判斷不出情況如何。

顔佳琪幾次搭話都被他以“醫護不得無故接觸病人家屬”的理由推拒掉，目前隻知道此人姓周。

“家屬？”顔佳琪将人送走，無奈坐回床邊：“這關系屬于是一步到位了。”

劉影手背上還打着營養劑點滴，聽她嘟囔，淡淡一笑：“他人比較古闆，默認戀愛了就要走到最後，所以會這樣稱呼也不奇怪。”

“那你還不努力，活久一點，男朋友。”顔佳琪借着此刻的身份僞裝，道出心内真實期望。

“說不定會有奇迹。”劉影不敢作承諾，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氣氛又一次，沉重地凝結。

顔佳琪使勁兒拍拍臉，鼓勵自己振作：就算劉影真的隻剩五六年了又怎樣，不可以喪氣。

不可以讓他生命剩下的時光在惴惴不安中度過，開心一點！

成功轉換心情，她拉着劉影給她介紹附近美食、景點，約定好日後要去打卡。

“嗯，到時候帶着你，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其實劉影也不知道哪邊有好玩的，除了上學、進實驗室，大部分時光都耗費在了被觀察上。

等到弘钰鶴病重、他又被周醫生宣判情況惡化，劉家才終于舍得放他離開牢籠。

不曾想，就在他想要以自己為證，結束劉家罪惡一生的時刻，他那個笨蛋哥哥，主動聯系弘钰鶴，稱一定讓劉家後悔，不得不請他回去。

還好弘钰鶴彼時已經無法看懂内容，邱阿姨趁機将信息删了個幹淨。

但劉昭會否再一次聯系，他們無法保證，最好的辦法就是斷了他回劉家的念想。

踏上中國的土地時，他由衷地感到放松。

那種時刻被監視、随時會被送進實驗室的陰霾暫時退去，空氣裡是屬于他的自由。

當然，還有眼前這個，照耀着他的太陽。

他取下眼鏡，略微俯身慢慢靠近坐在床沿的顔佳琪，貪戀地汲取她身上散發出的溫暖氣息。

這味道令他心安。

顔佳琪沒有後退，摸小狗一樣揉着他的發：“劉影，看着我。”

劉影聽話照做，二人四目相對。

“你的眼睛真好看。”她說。

視線下移。

嘴唇，似乎也很軟。

心跳聲回蕩在耳邊，已經分不清是誰先亂了陣腳。

恐懼、擔憂、不安，全都融化在這令人愉悅的親近中。薄霧消散，空氣裡氤氲着清澈純粹的藍。

“咳咳。”周醫生一如既往帶着記錄本來到病房，不想打擾了兩位。

“到了打針的時候了麼。”劉影說得隐晦，其實每次離開前，都要照例注射劉沛民搗鼓出來的改良版實驗試劑。

劉家同意他自由行動的一個理由就是：實驗試劑太不穩定，萬一暴雷，死在外面總比死在實驗室說得清。

他那個生物學父親，可不會給自己擔任何風險。

“不用。以後都不用了。”周醫生還是那副不苟言笑地模樣：“等會兒你就可以走了，好好享受二人時光。”

每次，劉影都是在醫院待一周再離開，這次因為不用注射藥劑，他可以提前走。

“是因為我的身體？”

“對。”

看來，不是個好消息。

周醫生将針頭全部拔掉，給劉影開具了出院許可證，不再多說一句。

即将擰開病房門把手時，顔佳琪大膽喊住他：“周醫生！”

“我對象他，真的隻有五六年了嗎？”

周醫生停下，盯着顔佳琪，一字一句：“實驗角度，是的。”

随後狀似不經意地轉向劉影，補充道：“我個人推斷，零号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隻是那眼神，意味深長。

事了，不再留隻言片語，冷酷離去。

随便找了間酒店對付，兩人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國。

劉影這才敢打開他的備用機，和邱阿姨、劉昭聯系。

邱阿姨：小影，DNA鑒定結果出來了，确定是江明竹女兒的大腦标本。

劉昭：經紀人殺來我家了，去你家裡躲兩天。

劉昭：還要多久啊，網上都傳出我和顔佳琪有個娃了，我現在隻能冷處理。

劉昭：我消息沒發出去嗎？

劉昭：顔佳琪也不回我，你倆沒出事吧？

一長串提問和語音，看得出來他在國内十分擔心。

回了個“一切無恙”，劉影就把人抛之腦後。

還有半天時間，容許他放肆一次吧。

“走，我們去打卡日本超有名的煙火盛會。”草草看了下地址，他興緻勃勃地拉着人出門。

“诶诶诶，天還沒黑呢，現在出發會不會太早了點？”顔佳琪一臉懵，她甚至還沒回完霍知行消息。

“早點過去占位置，看煙花的人老多了。可惜現在隻有利根川的煙花，看不到最絢麗的三大花火。”

“啊，有相機嗎，這麼美好的時刻得記錄下來。”

“沒什麼比得上眼睛看見的、大腦記住的。總之，跟我走。”重要的不是看煙花，重要的是和你。

兩個習慣了規劃的人，頭一次冒冒失失、随心肆意奔赴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