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西漫在翻騰的水裡漸漸失去力氣,連掙紮的動作都沒有一個,缺氧的肺部似乎将要炸裂開來,她睜開了眼也無濟于事,視神經被水壓嚴重壓迫,濃郁的黑暗将她吞噬。
劇烈喘息中付西漫嗆進喉嚨裡好幾口水,連呼吸都快喘不勻了,按在脖子上的手掌才在這時堪堪一松,殷龍亦輕易撈起她柔弱的身體迎向自己,在她好不容易換了口氣慢慢勻氣時臉又壓下去吻住她的唇。
同時整個人發力狠命勾着她下沉入水中,感受她裡裡外外緻命餘韻過後發散出的高熱。
渾渾噩噩間,付西漫思緒混亂地想起來雲市之前,殷龍亦故作高深地告訴她勇敢放下的小朋友會得到一個獎勵。
這就是獎勵麼?她情願不要。
她的手臂抻直往後緊緊摳住殷龍亦的後背皮膚,力道之大,指甲深陷進皮膚,似乎感到滑/膩的血珠滲進了甲縫。
付西漫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刻眼圈紅得驚人,注視殷龍亦的目光稱得上視死如歸的孤注一擲,那一刻她像個亡命之徒,即使身後站着的是一望無際的懸崖絕壁,也無所畏懼地揚唇冷笑。
“對,我就是這麼喜歡高顯陽,我永遠也忘不了他。”
“哐當”一聲悶響,她的後腦失去支撐撞上浴缸邊沿,發絲在淩亂的水面懸浮起來,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幕是殷龍亦面無表情地抿唇看着她,沒有任何動作。
許醫生當夜去而複返,被殷龍亦帶着領進房間給付西漫打退燒針,她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已然人事不省。
許醫生才剛放下自己的藥箱,就聽殷龍亦捂着下颚不太自然地咳嗽一聲。
緊接着許醫生走近床邊一些,很快被埋在被子下面的付西漫給吓了一大跳。
不誇張的講,他有一刻真覺得這姑娘像個剛從水裡被撈上來的鬼。
她閉目不醒,臉色白得不正常,又渾身是水披頭散發,腦袋上還腫起一個大包。
許醫生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用力咽下一口積攢的唾沫,扭頭去看殷龍亦稍顯失措的神情:“怎麼弄成這樣的?”
實在是做得太過了。
最初的怒火燒過後,殷龍亦望着昏迷不醒的付西漫,也是後知後覺有些懊惱跟心疼一起湧上心頭:“我沒看住她,人剛醒來就跑去外頭淋了點雨,後面又沒忍住吵了一架,那時候氣過頭了,沒克制住。”
他話沒說完,許醫生皺着眉把付西漫向下耷拉的衣領往上拉了拉,見她脖子兩側分别有道清晰可辨的青紫掐痕,整個頸間更是密集交錯着大大小小的暗紅吻痕——又不如說是咬痕,光從印記深淺就能想象出殷龍亦當時是下了多大的重口。
許醫生直起身來,心中已經十分了然,他看着殷龍亦有些無奈道:“你們年輕人就是脾氣太大,一天天的淨是瞎折騰,完全不考慮後果的。”
殷龍亦和這個名叫許凡的國外名牌醫學院畢業的醫生并不算太熟悉。他前幾年剛進公司工作,一顆心橫撲在事業上,時常因過度勞累生些小病,母親徐芸高薪聘請了許凡做他的家庭醫生,他需要時及時出現,定時給他做身體檢查,但除此以外他們很少有别的交流。
而他對許凡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許凡年長自己幾歲,家庭醫生隻是兼職,這個人在中心醫院也擔任要職。
面對許醫生的話,殷龍亦自知理虧說不出話來,付西漫無論如何是個女孩子,是他做得過分沒考慮分寸了。
“最好還是要收斂一下性子,這姑娘貧血有點嚴重,身體底子不太好的。”許醫生一邊告誡殷龍亦一邊說,“你要是還想和人姑娘有些什麼,最起碼的要把人身體照顧好吧。”
殷龍亦别過臉去,半晌才咬着牙有些氣急敗壞地說:“在慶州整天好吃好喝供着,隻要我在的時候碗都沒讓她洗過一個,鬼知道她怎麼能瘦得跟個骨頭架子一樣。”
許醫生聞言擡眸,卻不是意外殷龍亦竟然已經跟付西漫親密到這個地步,話裡話外都像過日子的老夫老妻般自然,隻是眼神驚奇地閃了閃,問着:“她是慶州人?”
“她是雲市本地人,不過常住在慶州。”
許醫生點頭,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動不動往慶州跑就是因為她?”
殷龍亦突然噤了聲,怎麼會說動不動?他有很頻繁來往慶州嗎?或許有,不過都是工作需要。
至于付西漫,那更多的隻是順路去看看她,如果他不去,她很可能會一個人宅在家裡個把月不出門直到冰箱裡的菜葉腐爛發臭。
最多算他擔心她會在家待得久了發黴罷了,别的都談不上。
“不是,”殷龍亦否認,和付西漫撇清所有關系,仿佛之前為她發瘋的人不是他,他淡定地說,“我和她沒什麼關系的。”
許醫生沒再說什麼,重新配了針水給付西漫挂上輸液瓶,她手腕的溫度很涼,輕輕握着像冰冷的石塊。腦袋上的那塊包萬幸也隻是腫/脹并未見血。
他下意識去看她的臉,她睡得并不踏實,眼皮小幅度地微顫着,睫毛發抖,臉白得幾乎和潔白的床榻融為一體。
他把她的手塞進被子裡細心掖得緊實,不知想起什麼語氣淡淡道:“你母親有問過我,知不知道你在慶州是不是有什麼事,我說不是很清楚你的情況。”
殷龍亦點頭:“嗯。”
“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櫃子裡有退燒藥,你等她醒來如果體溫還是沒有降的話再給我打電話。”
“行。”
許醫生走後沒多久付西漫的手機鈴聲大作,催命似的響個不停。殷龍亦皺着眉接起來,電話裡傳來謝清彥打着哈欠的慵懶聲音:“困死我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妹妹?我都快把你家弄成垃圾場了你快回來收拾收拾。”
他輕吸了口氣:“她暫時不回來了。”
聽到殷龍亦的聲音,謝清彥的瞌睡瞬間灰飛煙滅,不太清醒的思緒跑得一幹二淨:“怎麼是你接電話?西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