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到了尾聲,桌子上全是油乎乎又嗦得幹淨的竹簽,陳執問付西漫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她想都沒想很快搖頭。
不客氣是真的,但實在吃不下也是。
陳執就先起身去前台結賬,再回來時手裡拿了一包煙。他撕開包裝袋拿出一根煙,點打火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付西漫還在,于是動作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忘了問你,你介意嗎?”
“沒關系,你抽吧。”于兩人而言,雙方都不過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付西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去介意陌生人的行為。
陳執點頭笑了下,這才放心點燃那根煙。
他還穿着那件綠色毛衣,在缭繞的煙霧裡面龐顯得很模糊:“我本來不想在你面前抽煙,覺得很沒有禮貌。隻是就這麼點破習慣怎麼都改不掉,你見諒一下。”
付西漫沒作聲,陳執又說:“我以前不抽煙,隻是教書以後才沾上的,在學校裡煩心事太多了。”
“你是老師?”
“嗯,在慶州九中,我教高中,今年升畢業班了。”陳執一邊說一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他的長相不算優越,隻是五官端正,又戴一副黑框眼鏡,漸漸和付西漫印象中教師的刻闆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付西漫想起很多稱贊教師這份職業的文章,講老師如何偉大,如何無私,如何教導有方,如何嘔心瀝血。
“我還以為老師都很熱愛自己的工作,畢竟有個詞形容得好,這可是一份神聖的職業。”
陳執無奈地笑:“那隻是說得好聽而已,如果可以選擇,其實沒幾個人會喜歡工作,我們辦公室裡的老師天天都在怨聲載道,空閑時間不是罵學校就是罵領導。”
華麗詞藻下掩蓋的不過是大千世界中再平平無奇不過的普通人而已,職業都是本身,意義由人賦予。
付西漫跟陳執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有份拿得出手的工作已經很了不起了,總比我這種無業遊民好得多。”
甚至在付棟明眼裡,她可能連無業遊民都還不如,在此之前還要加上白眼狼、沒心沒肺、衆叛親離等一系列前綴。
“你是在安慰我嗎?”陳執問。
“你可以當成是。”付西漫擡頭看着他。
陳執點頭:“唔,那謝謝你,付西漫。”
“不客氣。”
已經淩晨一點多,付西漫很少會在外面待到這麼晚。陳執這時問她要不要回去了,她點了點頭。
回去路上陳執又提了賠償花瓶的事,付西漫擺擺手說不用,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她家裡也不種花,花瓶隻是起到一個觀賞作用。
“你不要賠償的話那我隻能買個新的來還你了。”陳執說。
看他樣子應該不會消停,付西漫沒辦法隻能說随便你吧。
沒想到這個時間點還能接到殷龍亦的電話,付西漫拿出手機時着實驚了一下,躊躇一會兒還是按下接聽。
她佯裝鎮定先開口問:“不是陪你媽媽度假嗎,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殷龍亦的語氣聽着很自然:“睡不着,找你聊聊天。”
雖然聽不出異常,但付西漫很清楚這話不像殷龍亦會在這個時候說的——除非他知道她也沒睡。
她也沒想掩飾什麼,直接說:“我還在外面,馬上回去了。”
“嗯。”付西漫沒有對他撒謊,這個認知多少把殷龍亦心裡的那份不爽壓下去一些,但遠在雲市的他面色依舊很暗沉,“你也知道這麼晚了,你在外面做什麼?”
謝清彥不在,而付西漫又是一個人絕對不會出門的性格。
付西漫嗓音低了點,不答反問:“怎麼,你監視我?”
她此刻内心了然,殷龍亦肯定已經知道她和陳執外出的事。
“沒有,司機在路上看到你了,和我說了聲。”殷龍亦實話實說,他沒她想的那麼龌龊,更做不出專門派人監視她這種事。
付西漫說:“嗯,就是這樣,我和一個朋友出門吃宵夜,可以了嗎?”
回答她的是挂斷電話的滴鈴聲,她把手機放回包裡,知道殷龍亦是生氣了,但她也因為這通莫名的來電心情變差,嘴角抿得很深。
“男朋友查崗?”陳執觀察着付西漫的神情,小聲問。
“不是,我沒有男朋友。”付西漫說。
她雖然否認得很快,但就剛才發生的那段對話來看,打電話過來的人和她也肯定不止是普通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