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相親,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大半個月來祝安甯把自己關在家裡一次也沒出去過。
倒不是最近忙着改稿,是她懷疑自己又犯病了。
上次和葉弘深準備去看電影,葉弘深進去排隊取票,她站在外面走廊等待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手裡拿着一個紙杯慢悠悠地從咖啡店裡出來,身上穿了件黑白條紋的外套,身形清瘦高挑,隔得遠,面容很模糊,但祝安甯腦海裡一瞬間就出現了梁逸洲的臉。
等反應過來,她已經慌慌張張躲進了廁所。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自己得罪過他嗎?她聽着廁所裡間流間歇的水聲,努力去回想,可以前的記憶就好像解了旋的DNA,隻剩下斷裂的碎片。
她又開始想剛剛看到的男人,男人的身影變得模糊,連帶着腦海裡閃過的少年俊秀的臉也像突然信号不良的老舊電視,滋出一片片雪花,雪花刺啦刺啦地越來越大,頭頂的燈泡也一晃一晃的,像是要砸下來。
在它砸下來之前,祝安甯趕緊用手機給葉弘深發了一條消息。
然後她就坐在馬桶蓋上開始聽隔壁的女人說話。
聽了不知道多久她脖子有點疼,起身離開。
離開之前,她又去電影院轉了一圈,沒有再看到那個穿黑白條紋衣服的男人,也沒有看到任何和梁逸洲相似的人。
大概率是她眼花看錯了,要不然就是幻覺。
祝安甯更害怕第二種狀況,所以在回到家之後,她一直窩在家裡,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卧室的監控。
監控畫面裡顯示她除了睡覺偶爾說幾句夢話外,很正常。
說夢話也是因為她最近常做夢,夢到的還都是和梁逸洲有關的,他在她的夢裡一會兒眉開眼笑地抱着她,一會兒又眼眶赤紅地盯着她問為什麼要抛下自己?
她挖空了腦袋想解釋,可她在夢裡像是被縫住了嘴巴,一聲也吭不出,少年愈發生氣,不知道從哪變出一個大燈泡朝她砸來,真的非常非常大,還很燙。
祝安甯吓得驚醒過來,抱着被子蜷縮坐到地闆上。
屋外,門鈴聲響起。
“甯甯,在家嗎?”是她舅媽朱婉珍。
祝安甯獨居這些年,朱婉珍隔三差五地會過來給她做飯,打掃衛生。
祝安甯聽見輸密碼的聲音,胡亂抽了兩張紙擦幹額頭上的冷汗,穿上外套,出去。
“甯甯起來了呀?”朱婉珍輕車熟路地将一大堆東西放到餐廳島台上,摘下脖子上的圍巾。
今天外面下了小雨,天霧蒙蒙的。
她大概是出來的時候沒撐傘,發絲上覆着細小的水珠。
祝安甯點點頭,想去衛生間拿毛巾給她擦,未完全合上的門再次被撞開。
“媽,你幹脆把超市搬來——”陳燦風風火火的聲音貫門而入,不等他抱怨完,看到客廳裡懵懵站着的祝安甯,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姐,你起來了啊?起這麼早?是不是我媽吵醒你了,我就和她說别這麼早過來,她非不聽。”
他叽裡呱啦說着,放下手裡的大袋小袋,走過來推着祝安甯的肩膀,将她輕輕推到沙發上坐下。
祝安甯剛起床,腦子轉得慢,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不太确定地開口:“舅媽說你最近出去旅遊了。”
“嗯,不過我們一塊去的人裡有個女生身體不太舒服,大家沒什麼心思繼續玩,幹脆就早點回來了。”陳燦今年大四,寒假和幾個同學約好自駕去川藏,說是畢業前最後自由放縱的時光,朱婉珍也沒攔着他。
“對了,我給你帶了禮物,你等等,我去車上拿。”
不等祝安甯說和他一起去,陳燦已經抱了個收納箱進門,看着很沉,放在茶幾上,打開蓋子,一眼看去東西很多很雜。
“這個挂件很可愛是不是?這個按/摩/錘可好用了,你在電腦面前坐累了就用它錘錘肩膀,這個帽子我看我同學女朋友戴起來很可愛,哎,姐,你戴起來更可愛!”
他上手往祝安甯頭上試。
朱婉珍端着早飯出來,見狀給他腦袋一爆栗:“别鬧你姐,在家給你姐戴什麼帽子?”
陳燦吃痛地捂住頭:“我是看這帽子挺好看。”
“是你姐好看,不是帽子好看。”祝安甯雖然現在臉色有些蒼白,但一點也不影響這五官是女娲精心捏造的。
柳眉如畫,鼻尖玲珑秀雅,一雙眼睛幹淨無瑕又攜着清冷。
朱婉珍饒是看了千百次,仍然會止不住心生憐愛。
她把陳燦趕到一邊,“來,甯甯,先吃早飯别管他,他總喜歡買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
“哪有雞零狗碎,明明很實用。”陳燦不服氣地嘟囔。
祝安甯吃完早餐,任他們在客廳忙碌,自己回卧室補覺。
再次醒來時,朱婉珍和陳燦正在廚房準備午飯。
“幹嘛要相親?不結婚又不會死,再說出來相親的男的都是被淘汰的。”陳燦忿忿的聲音從廚房飄過來。
祝安甯疑惑地停下腳步,朱婉珍回過頭發現小姑娘懵着眼站在餐廳裡,對陳燦使了個眼色。
陳燦不甘地閉上嘴,埋頭洗菜。
朱婉珍倒了杯溫水過去:“甯甯,最近和葉醫生還有聯系嗎?”
葉醫生?
祝安甯捧着杯子,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想起來她說的應該是葉弘深:“前段時間有聯系,但最近他好像去國外參加一個什麼醫學論壇了,沒怎麼聯系。”
“醫生平時是比較忙哈,而且我看葉醫生性格也比較内向,可能本來就不愛說話。”
祝安甯想起那天和自己吃飯時滔滔不絕的男人,懷疑她是不是說反了。
朱婉珍又笑着說:“他這性格估計不适合你,待在一起容易變成悶葫蘆——”
“要那麼熱鬧幹嘛?又不唱二人轉。”廚房裡的陳燦忍不住插話。
“好好洗你的菜,别打岔,”朱婉珍嗤他一句,拉着祝安甯到客廳沙發坐下,“不過甯甯啊,葉醫生不合适,舅媽的朋友還認識一個單身的醫生,和葉醫生一個醫院的,長得比葉醫生還帥。”
他們醫院是有什麼顔值門檻嗎?
“性格也開朗,年紀比葉醫生還年輕兩三歲,聽說是海外特聘來的,年紀輕輕就是副主任了。”
“不會年紀輕輕頭發也掉光了吧?”陳燦端着洗好的草莓出來。
朱婉珍真想把他一腳踹出去:“别胡說八道,人家頭發茂密着呢,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天天熬夜打遊戲,别再過兩年老婆沒娶到頭先秃了。”
“那更好了,直接出家,嗷!痛痛痛——”話沒說完,陳燦被朱婉珍揪住耳朵,“我開玩笑的,媽,我這不是聽你說的不太靠譜嗎?”
“哪不靠譜?”
“你看啊又帥,又年輕,能力還強,怎麼會找不到女朋友呢?”
“這個吧,”朱婉珍放開他耳朵,猶豫着說,“他的情況有點特殊。”
陳燦:“特殊在哪?你說。”
“聽說他原來有個感情不錯的前女友生病去世了,他後來就一直沒找——”
“這不行!”陳燦打斷,“他心裡有人還出來相親,這不是找替身嗎?”
“你别亂說,怎麼就替身了,照你這麼說,另一半沒了的都不能再找是吧?國家法律都沒這規定。”朱婉珍說。
“這不一樣,”陳燦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就是不能介紹給我姐。”
聽兩人各執一詞地争辯着,祝安甯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舅媽,你是要把這個醫生介紹給我嗎?”
“嗯,不過還是看你自己的意見,喜歡可以處處看,不喜歡就不處,他既然出來相親就說明已經放下了,人生很短的,人啊,要學會放過自己,也放過别人,往前看,往前走,說不定會有你喜歡的風景的。”
朱婉珍說,“要不,你們先加個微信聊一聊?”
祝安甯考慮片刻,點點頭。
晚上,朱婉珍給她打掃過一遍衛生,又包了一些餃子,分裝放進冰箱後才和陳燦回去。
祝安甯洗完澡抱着電腦回到床上。
期間,陶如發過幾條問她改稿進度的消息,祝安甯回了一個奮鬥的表情包,繼續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