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村口路燈下空無一人。
隻有昏黃一隅中成群的飛蟲追着光源環繞盤旋。
何願跨過了路燈下那模糊的明暗分界線。
投身在了光照之中。
她面向通往村子深處的路,将目光擲向最遠處眺盼着。
肖縱從來都不會遲到。
不管何願多早來到村口,都會看到那手裡抱着桃紅色頭盔的高大男人靜靜的等在那。
每一次,他都換過一身衣服,洗去了身上的塵灰與汗漬,幹幹淨淨的出現在她面前。
每一次,她靠近他身後,環着他的腰畔時,都會聞到一股清爽的肥皂味。
這與白日見到他勞作時尤為不同。
說到勞作。
何願時常會在白天與肖縱擦肩而過。
忙田時,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會見他扛着一背捆木,大汗淋漓的走在田間小道。
挑擔走過大路,轟耳朵的摩托車響過身邊時,何願都會竊竊挪着視線,看着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這段日子,她卻幾乎沒有在白日遇到過他。
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麼活。
遠處傳來的摩托車聲逐漸靠近。
移動的光域将黑暗的村口小道照亮。
肖縱騎着摩托車來到何願面前時,掩飾着餘喘,平複着起伏的胸膛。
濕意還蒙在他麥色的皮膚,新換的衣服薄薄的浸着汗水。臉旁的污漬被胡亂擦拭,留下淡淡的印痕。
他将她的桃紅色頭盔遞到了她的面前。
那隻本就粗糙的手錯落着深深淺淺的傷疤,不知經曆了什麼而微微發顫。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何願接下頭盔戴在了頭上,“咔”的一聲扣好了插扣。
她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零錢,交到了肖縱手上。
他收下錢,踩響了打火棍。
她坐在了後座,與身前的男人保持着微妙的距離。
他們因默契而相互靠近。
又因默契而相互疏離。
無聲的男人本就安靜,這些日子以來除卻安靜之外,他的周身環繞着莫名的陰沉。這股陰沉感染在二人之間,讓氣氛變得有些奇異。
就像不知不覺中,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但又與最初有所差異,封固在表面的冰層薄如蟬翼,仿佛隻需她輕輕一戳就能開裂破碎。
可他無法說出心底深處的郁結。
她也猜不透他的落寞來自于何。
兩個人就在這層薄冰兩端,各自守望。
上課時間一晃而過。
何願還沉浸在學習的思緒中難以自拔,埋頭習作忘乎所以。
莫許關閉了即将響起的手機提示音,靜靜的坐在講台旁。
修長的雙腿交疊,顯骨白皙的手翻閱着置在腿上的書,他時而伸出一指,推動着鼻梁上的眼鏡。
靜默的教室中,是筆尖過經紙張的細響,與書本翻頁的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