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飯點,這是店裡最繁忙的時段。
人來人往的廳門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關門開門湧入室外的涼風。玻璃窗上因溫差而鋪滿了朦胧的水霧。
嘈雜人聲中餐具的碰響最是顯耳,玻璃酒杯的相抵伴随着異口同聲的祝福語一聲接着一聲。
“何願!”
人群中,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招着手呼喚道。
何願前腳剛在旁桌上菜,後腳便緊着步子趕了過去。
“領班,怎麼了?”
“老闆找你噢。”
被稱為領班的大姐忙得腳不離地,抛下一句話後便匆匆投身于忙碌中。
上到二樓的一間茶室。
寬長木茶桌被刷得油亮,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圓頭粗頸,發際線後移到了發頂,卻倔強的用幾縷長須寥寥覆蓋試圖遮掩裸露的頭皮。
他為自己斟上了七分茶水,用戴着扳指串珠極為花裡胡哨的手握起小小茶杯,搖着腦袋細品茶香。隻見他的嘴抵着杯沿輕輕一抿後,發出一聲舒爽的歎息。
“來了啊。”
老闆并未向門口看去,隻是朝何願勾了勾指,便一手撐着膝蓋開始查閱發出巨大提示音的大字手機。
何願走到了茶桌前,步子都還沒站穩,隻聽老闆拖着聲音悠悠說道:
“你的暫住證,快到期了吧。”
何願一怔。
眼前的場景讓她十分熟悉。在其他城市落腳時,每每臨近暫住證到期,老闆都會想着辦法勸她辭職。
如今她留在州央的時間已經在按天倒數,沒有誰願意留着一個即将被越境警察逮捕的員工。
何願落寞的垂下了頭,身體兩側的雙手拘束的攥着衣褲:
“是的。”
“哎呀,你在我們這兒工作了大半年,勤勞肯幹我都看在眼裡。我也不是什麼硬心腸的人。我知道你想留在州央市,可根據你的收入,估計達不到續簽暫住證的标準吧。”
他假作思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齒間發出嘶的一聲:
“這樣,我也不跟你拐歪抹角。我有個提議,你看看合不合适。”
頹滅的眸光微微閃爍:
“您說。”
“我可以幫你做假的收入證明和流水,達到續簽暫住證的标準,讓你繼續留在州央市大展宏圖。隻是呢,我做這個東西肯定是冒着風險的,我得收一些風險金。”
老闆神情為難,說着看似體己的話:
“我知道你不容易,拿不出多少錢。我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所以呢,你隻需要和我簽個合同,未來三年不領工資,就當是義務勞動積攢工作經驗。”
“不領工資?”
何願從來不怕吃苦,現在的日子都甜不到哪裡去。為期三年的白打工,不說緊衣縮食,怕是連遮風避雨的住處都難找到。
這個主意并沒有給她帶來新的希望,反倒是潑了她一身涼水,讓她滿身發冷瑟瑟發抖:
“我也需要生活,不領工資我要怎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