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有時候不準确。
明明顯示今日全天多雲,此時竟下起了小雨。
剛剛從飲吧走出的二人并肩站在屋檐下。
雨不算大,細細密密的鋪落而下,在橙黃的燈域裡最是明晰。
恍惚間,就像是回到了過去。
腦海中那永遠藏匿在黑暗裡的北子坡中學校園,整個校園裡唯一明亮的那扇格子窗。
多少個公益課下課的夜晚。
他也與現在一樣,與她并肩站在教學樓樓道口的屋檐下,被預料之外的雨阻住了腳步。
“我送你回去。”
溫淳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從回憶裡湧出的畫面被眼前的高樓大廈所代替。
他的提議顯然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太麻煩您了!雨不是很大,我……”
莫許不知何時掏出了車鑰匙,他觸亮了感應鑰匙的屏幕。
隻見飲吧店門口的停車位上,最靠近門口的一輛汽車随即閃了閃車燈。
他微笑邀請:
“上車吧。”
大手遮在她的發頂,她仰首側望,深藏在腦海中的一幕幕與現實重疊交錯。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聞到了他周身沉冷的隐香。
她像是再難找出拒絕的理由,身體随着他的前行而邁開了步子,在他的護送下進入了副駕駛。
一切就如從前一樣。
隻是這并不是從前的那輛車。
車内的空氣中彌漫着昂貴的味道。華麗的部件,精緻的做工,名貴的用料。
何願并不認識汽車品牌和車标,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透露着它不菲的價值。
她身體僵硬,連抽出安全帶的速度都慢了又慢。生怕自己無意間的磕碰将什麼位置弄壞,到時候想賠都賠不起……
車輛平穩行駛。
她将無處安放的雙手直挺挺的撐在腿上,不知望去哪裡的眼睛不自覺的瞥向身旁的男人。
對于他熟練駕車動作,她忽生好奇:
“莫老師腿不方便,也可以開車嗎。”
車子倒出停車位,駛入主路,逐漸沉陷在了車流當中。
男人目視前方,金絲眼鏡反過周遭霓虹燈的流光。
他輕然一笑:
“開車隻需要一條腿。”
——
城中村的道路不管是車與人都不太好走。
狹窄,混亂,時而遇到陡峭的大坡,時而因築建施工崎岖不平。
雨停在了一個合适的時間段,車子停在了能極限進入的最後一個岔路口。
何願謝絕了莫許的陪同,一個人穿梭進了房子之間幽暗的小路,往住處的方向走去。
如常的打開了手機照明。
與平日疲憊的沉重腳步不同,今天的她落步輕快,就像卸下了心底最沉重的一塊巨石。
她能繼續留在州央,不用再為暫住證發愁,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終于不用膽戰心驚的活在被驅趕的倒計時裡。她可以專心的攢錢,去上教育機構的成人學曆直通班……
忽而,她的步子漸漸緩落,揚在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任驚愕吞噬。
道路盡頭的死胡同旁,自建房外的鐵門大敞。
牆角邊堆着像山丘一樣的大量雜物。
肥矮的胖男人從鐵門裡抱着一手衣物走出來,朝着地上那堆垃圾一樣的雜物随意一撒——
何願看清了。
那是她的衣服,地上的雜物,都是她的東西!
“房東阿叔!”
她奔跑了過去:
“你為什麼亂動我的東西!”
肥胖的男人插着腰,一臉輕蔑的俯視着蹲在地上慌忙撈撿東西的女孩:
“何小姐,我已經和你短信說明了。新房客着急搬進來,讓你把東西清出去。你自己不清,那就隻能我好心幫你清了。”
終于找到了最貴重的鐵皮月餅盒。
何願拍了拍盒子周圍的灰塵,收進挎在身上的編織袋。
她倏然起身惡狠狠的斜着眉,怒目瞪着那圓頭圓腦的中年男人:
“我沒有及時看到你的短信!況且你隻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連新的住處都沒找到!我怎麼搬?!”
“那是你的問題,和我沒關系。”
輕巧話剛說完,就見女孩一把抱過地上的衣服直往鐵門裡沖。
房東阿叔連忙攔在她身前:
“哎!你幹什麼!”
“我要搬回去!我的房租還有幾天才到期,你憑什麼趕我走!”
中年阿叔人雖矮,但身型肥大。他頂着大肚皮推搡着女孩的肩膀,想用蠻力将她逼出鐵門:
“新房客已經住進來了!你還想搬回去?”
忽然。
突如其來的力量将他一把推抵,阿叔不由得往後踉跄了兩步。
一個高大的男人将女孩擋在身後,站在了他的面前。
還未來得及看清男人的模樣,隻聽他滿含肅厲的低沉聲音響起:
“合同沒到期前,租客的租用房屋是私人領域。你擅入他人私人領域,是非法入侵私屬地罪。你未經他人允許私自丢棄他人物品,看這些東西的損壞程度,應該算是惡意毀壞。你不履行合同契約,公然違約挑釁合約法,可不僅僅是交罰款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