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青筋突鼓,薄薄的皮膚包裹着骨節,他仿佛比以前瘦了許多。
似乎在程教授家吃飯時,他就并沒有什麼胃口。
家裡冰箱的食物未動過,隻是往時用以消遣小酌的酒,一瓶也不見。
她一次又一次的決絕,就像他斷肢處一遍又一遍撕裂的傷口。
她逼着他袒露出自己的脆弱,用以換取她過分吝啬的動容。
她以為他會對她說很多。
可随着握在腕間的手越來越松,他隻是帶着笑意,淡淡的說:
“晚安。”
她應道:
“晚安。”
她始終沒有回頭。
……
自從與莫許有了夫妻之實後,何願就從她的房間搬入了主卧。
再次回到曾經的卧室裡,這裡竟然被鋪好了床單。
他知道她不會再與他共處一室。
所以早早為她做好了留宿的準備。
與肖縱發完最後的訊息。
何願縮在熟悉的被子裡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
她在島台上,看到了莫許留下的離婚申請書。
她握起備在一旁的簽字筆,抽去筆蓋。
甚至未有仔細浏覽其中詳細,便彎身準備簽寫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畫寫畢她的姓氏,筆尖停滞,懸在空中難以下落。
你還沒有辦身份證明對嗎?
他曾這樣問她。
是的。
她曾這樣回複道。
而後,他用用掌心去将黑闆上的怨字擦去,緊接着,他從她溫軟的手中拿過粉筆。在“心”上加了一個“原”字。
他說。
到時候去辦身份證明,就寫這麼名字吧。這是願望的願,願景的願。
這是他為她取的名字。
多好的名字。
初見時,他的名字與她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結婚時,他的名字與她的名字刻印在一頁。
而這一次的,他們的名字挨得很近,卻是将彼此分割,斬斷牽扯。
手機鈴聲的突然響動讓何願剛要落下的筆一止。
屏幕上顯示着莫許的來電。
“喂,莫老師。”
她壓抑着泛濫而起的酸澀,讓聲音顯得平靜。
“願願,可以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嗎。”
“您說。”
“我現在在學校,中午可以直接去戶籍局,和你一同辦理離婚。但是我忘記帶個人戶冊了,能麻煩你去我的書房找一下我的個人戶冊,幫忙帶過來嗎?”
“好。”
深色絲絨窗簾半遮。
窗外高陽透過紗簾,映出窗戶的弧頂,投在書桌上。
來到書房。
何願走到了書桌前,将身影陷入了光域之中。
她緩緩打開抽屜,找到了莫許所說的文件袋。
繞解開栓繩。
紅潤的指尖一一撥開厚厚的文件袋裡一疊疊資料。
其中多數是莫許腿傷的醫療記錄。
竟還有在北子坡支教時所購買的車輛憑證。
此時。
一張陳舊的報紙印入眼簾。
掃過報紙上的信息何願目光一沉,微顫的指懸止不動。
她急迫的将報紙從文件袋裡抽出,攤展于陽光之下。
她認得。
報紙上巨大占面的黑白照片是老家的盤山公路。
翻山而下的那輛支離破碎的汽車,是莫許接送她上下課的那一輛。
暴雨裡,公路上拉着警戒線。警車與救護車列排,大批的警員與醫護人員匆忙投身于救險之中。
這則舊聞的标題是:
《盤山公路行車墜毀,一人重傷昏迷不醒,傷者為下鄉支教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