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發因彎身零落幾縷,随着男人的動作掃過眼鏡金邊。
纖長顯骨的手握着瓷碗邊沿,将其從餐盤上拿起,放于桌面。
他拾起湯匙,輕輕緩緩攪動着碗中甜羹,以此加快熱度的退散,能以一個合适的溫度入口。
他規避她隐私的細節被她看在眼裡。
與從前不同的是,在尊重之餘她竟察覺出了絲“懼怕”的意思。
他懼怕她會介意。
他懼怕她會排斥。
隻因上次的事情後,他對待她生出了一分小心翼翼。
然而就是因為他嚴格恪守着自己的分寸,這讓她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瞬酸楚。
他答應過她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他向她承諾從來說到做到。
他既然答應給予她足夠的空間不再插手她不希望他插手的事情,那麼他便絕對不會跨錯一步。
所以。
她沒有必要對他隐瞞。
“如果不夠你再叫我,我再幫你盛一碗。不過木薯澱粉含量較多,晚間多食有胃脹風險。兩碗是極限,再多就不可以了。”
溫聲言罷。
他站起身即要轉身離去,卻忽然被她握住了手腕。
她在踟蹰難言。
他不急不躁,靜靜望着她。
等待着她似想說出口的話。
“莫許,我去外來人口規劃小學任教了。”
他溫色不改,脫口問出:
“這是你喜歡的工作嗎?”
她以為他會稍有一頓面露難疑,她以為他會理智的為她分析利弊。
可他回應她的,是問她是否喜歡。
何願頻頻點頭:
“是!我很喜歡!”
他的笑意濃了幾許:
“恭喜我們願願找到了工作,還是一份讓你充滿熱愛的工作。”
他像是融化了她存于心中的所有多慮,撕開了一個她心間封固的裂口,讓她再度對他坦然心扉:
“我遇到了一群來自于規小的孩子。她們因規小邊緣化而無法上學,所以我想幫助她們。盡管我知道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我還是想試一試。是不是……有一點不自量力?”
他将手覆于她的手背。
順而握于手中,輕輕摩挲。
“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微乎其微,也能撼天動地。再小的力量也能一點一點凝聚得巨大無比。因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會抓住每一個可能性,總有一天你一定會發現自己所蘊藏的力量早已突破了你的估量。”
“莫許。”
她喚了聲他的名字。
“我曾決定,要成為一名老師。因為我想幫助更多和我一樣的人,讓她們也能讀書,也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決定自己的人生。”
她眸中真摯閃爍,敬仰之中譜寫出了幾道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愛慕色彩:
“在我做出這個決定的一刻,我腦海裡出現的人,是你。是站在北子坡中學講台旁的你,是在黑闆上為我改寫名字的你。你就像我灰暗路途中的一盞明燈,恰時出現在迷茫的濃霧中,指引着我,照亮着我,給予了我無限的希望。如果這就是老師的作用與意義,那麼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她從未對他坦言心慕。
從來沒有。
她口中與他有關的一字一語,對他而言是多麼珍貴。
握于她的手緊了一分,有些微顫。
他面有動蕩,卻又極力壓制強行平靜:
“程教授在職時期,一直都在着手助學項目。當年,也是因為她發起的公益助學項目,我才去了北子坡中學支教,成為你的老師。願願,如果程教授知道你的選擇,一定會很高興。”
原來,冥冥之中劃定的緣分讓他們相遇。
因為他們的相遇,她走出了山村,留在了州央,結識了程教授,發現了母親的身世。從而讓苦守的母親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
他望着她波動的眸光。
輕撫過她的臉。
他懂得她所想,讀出了她濃濃的思念。
他說:
“願願,等到新年,我們一起去程教授老家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