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使他的喉結輕輕一滾。
他薄唇輕顫,話有哽咽:
“我、不能、害死你。”
肖縱。
她總有一天會被你害死。
她會被你害死,就這麼死在你的面前。
那聲音将他從每一個午夜驚醒。
眼前浮現出那時她倒在血泊裡的模樣。
她被他抱在懷裡綿若無骨,她的溫度在漸漸流失,蒼白的臉再無血色。
他差點失去她了。
他就是罪魁禍首。
這是他的心魔。
這就是她想剖露的東西。
“你自以為差點害死我,對嗎?你覺得那時我危在旦夕是你導緻的,對嗎?”
他聽不到她質問的厲聲,隻能從她沉肅點臉上讀出她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她盡量放慢每一個字:
“我是一個成年人,我必須要對自己負責,我不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導緻這件事發生的是我的逞強與不自惜,高強度的工作讓我身體早已預警隻是我視若無睹,所以我才會頭暈,才會摔倒在地。我現在告訴你,肖縱。這跟你沒有關系,這不關你的事。”
眼前的男人并沒有松懈下繃在心裡的那根弦。
他困在自己心魔的迷宮裡難以脫身,難以釋懷。
“我是不是應該背上和你同樣的罪責?”
發紅的眼眶承載不下滾燙的淚珠,她無奈笑道:
“你為了給我湊錢,去挖死人金險些喪命。你為我頂罪,被濫用私刑差點被人虐打而死。這都是因為我,是我差點把你害死……”
“不!”
他知道她在說什麼,她知道她又揭開了她最不忍提及的潰口——那些她永遠難以“償還”的虧欠。
濕潤的眼角泛起微紅,
他瘋狂搖着頭,雙手拼命擺動:
“我、是廢人。我、讓你、不幸福。”
“誰要你自以為是的幸福……”
哭腔讓她的聲音顫抖:
“你問過我了嗎?”
“被困在思念與内疚裡的人不僅僅是你,還有我。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年來你所經受的煎熬,我一分都沒有比你少。”
何願狠狠擦了把眼睛,抹去了憤然與肅厲,留下了滿滿一池委屈:
“肖縱,我過得不好,我一點都不幸福。”
心海震顫起波瀾,越翻越高。
當浪花狠狠砸下時,是驚心動魄的頓痛。
他被思念與内疚折磨,其中苦楚他最是清楚。而他現在才驚醒,原來這份刺痛在以同等的力度落在她身上。
他在承受的。
她也在承受。
她一定将他的離開歸結在自己身上。
她一定一步一步踏過了萬水千山去尋找他的蹤迹。
她該多難熬?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一道道溫熱的時痕遍布在他的臉上:
“對不起……”
她說她過得不好。
她說她一點都不幸福。
都是因為他啊。
“對不起、對不起……”
他怎麼那麼蠢。
蠢到用這樣的方式去傷害她。
“願……對不起、對不起……”
他試探着靠近她,無措地捧起她的臉,撫過一串串淚珠。
悔意充斥了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他的動作萬分疼惜。
她學着他的模樣用指尖拭去了他的淚痕。
順勢将雙手環在了他的頸間。
“肖縱,如果你覺得自己虧欠了我,你就對我好。”
她笑了:
“十倍百倍對我好,千倍萬倍對我好。然後賴在我身邊,打死都不走。”
日陽照進他的眸,金燦燦的。
待驅散了最後一縷陰霾後,隻剩下了一片快要将她淹沒的濃情。
“好。”
肖縱點點頭。
她傾身撲入他的懷中,緊緊貼近,緊緊環摟。
那是她最安心的港灣,她喜歡被他籠罩,被他包裹。
他回擁着她,将頭埋入她的頸間,輕嗅着屬于她的氣息。
不見急不可耐的貪戀,隻有小心翼翼的呵護。
遊在她耳邊的低語清清淺淺。
卻沒有什麼比這更堅定:
“我一定、對你好,死、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