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明行葵一醒，就見着窗簾外頭有一道瘦高的身影，明行葵一撥開簾子，瞧見綠蠟站在屋裡正往火盆裡添炭。

“姑娘醒了？”綠蠟拿帕子擦了擦手，笑着上前将簾子系在床頭。

“綠蠟，你今日怎麼來這麼早？”明行葵打了個哈欠，踏着鞋，轉眼一瞧，屋裡并沒有紅燭的身影。

“紅燭那丫頭臨早托了小丫頭來尋我，隻說家裡春季的衣裳要發下來，喊屋裡的大丫頭去對個人數又帶了青山去拿衣裳去了。”綠蠟從櫃裡拿出兩件衣裳，眼瞅着一件翠綠的極好，剛要張口，又瞧了瞧明行葵，将那兩件衣裳捧到明行葵眼前，“姑娘瞧瞧哪一件好？”

“從前這種事情不是你定的嘛。”明行葵輕笑，“你瞧着哪一件好，拿了一件便是了，今日也不出門，又沒有客。”

綠蠟聞言，挑了那件翠綠的替明行葵穿上，又招呼小丫頭捧了銀盆進來，絞帕子給明行葵洗臉。

熱熱的巾子貼在臉上，明行葵隻覺得頓時冷氣退散，一張臉倒是有些舒服。

“你來的正好，我昨夜想去讓紅燭找你，紅燭說你睡下了。”明行葵擦完臉，坐在鏡前瞧着鏡中自己的一張臉，從前也沒怎麼好好瞧過，明行葵對着自己側臉瞧了瞧。

一張比巴掌還要小一些的臉，這樣瞧着竟有四分像小沈氏，除了一雙眼睛。

小沈氏生的美，明行葵還慶幸過，還好自己的母親生的好看，自己還有一份美貌。

可是，若是獲得不好，空有這幅美貌，也不是好事。

明行葵這麼想着，順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這幾日夜裡受了些涼風，總覺着身子不舒坦，如今倒是好多了。”綠蠟道，“姑娘要尋我做什麼？”

“我昨天去鴛鴦廳找母親，全嬷嬷想求了我，把你放到母親院裡去。”明行葵說完後，瞧着鏡中的綠蠟，綠蠟的手頓了頓，扯了明行葵的頭發。

明行葵疼的啞聲嘶了一聲。

綠蠟忙道：“姑娘！我失了神。”

明行葵擺擺手：“你且告訴我你怎麼想的便是，我昨日去求了母親，符嬷嬷那邊已經給你相看了幾個人，都說不錯，又是知根知底的。母親說，一邊相看着人，一邊再留你一年再放出去也不遲。”

綠蠟的神情說不上是喜悅還是難過，拿了玉梳一下一下的落在明行葵的發上，明行葵的頭發沒那麼順，瞧着反而有些毛毛躁躁的，發尾有些幹枯，可小沈氏不讓她先摸了桂花油，隻說大一些再好好用。

“幹媽，想讓我去太太院裡？”綠蠟輕聲道。

“我昨夜和母親正說着話，符嬷嬷突然進來了，隻說想過幾年再放你出去，留在身邊調理幾年，等調理的有出息了，出去也不給府裡抹黑。”明行葵道，眼裡瞧着綠蠟的神色。

綠蠟的手不算巧，在明行葵這也不是梳頭的丫頭，今日一邊說着話倒是從手裡給明行葵綁了個松松垮垮的雙鬟鬓。

明行葵對着鏡中照了照，抿嘴露出一個笑。

“姑娘，您若是覺得不好，我去讓青梅給您重新綁一道。”綠蠟忙道。

“不用，很好看。”明行葵笑了，“我隻是笑，你從來也沒怎麼給我綁過頭發的，如今綁着，倒覺得很好。”

綠蠟也笑了，神情有些腼腆：“我手笨，這些事情向來紅燭做的比我好，我隻怕若是姑娘日日讓我給您綁，我一下扯了您的頭發，一下給您弄痛了，便是出去打闆子也不夠的。”

明行葵笑道：“哪裡就這麼嚴重了。”

綠蠟拿出兩隻絨花簪在明行葵發上：“姑娘再大一些，就能穿耳了，就像幾位大姑娘似的。”

“怪痛的。”明行葵道。

“可若是穿完耳後，太太給的那些好看的耳墜都能戴了。”綠蠟哄她，收了絨花盒子，一轉頭見青梅已經擺好飯了。

明行葵心裡還想着事，見綠蠟神色如常的，倒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等坐了椅子上遣了青梅下去，屋内隻剩綠蠟一人。

“你同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明行葵深吸了口氣，擡頭看着綠蠟，又喚她，“你坐下便是。”

綠蠟沉默，也沒再推辭，沾了半個身坐在椅子上。

“若是幹媽想讓我去，我去便是。”綠蠟輕聲道。

明行葵輕輕皺眉，緩着語氣：“綠蠟，全嬷嬷從前讓你三番五次去外書房，你也同我說，你心中不願更沒去想過做那等子事，可如今，全嬷嬷想讓你過去，你心中不會猜不出來。”

“幹媽即便真的要做，可那也是太太院裡……”綠蠟的聲音越來越低，“姑娘，這事已經拖了好一陣子了，我年紀還差一年，太太有意留我，讓符嬷嬷幫我相看着，等明年一過年我就出去。”

明行葵心中想了一遍，沉聲道：“此事是我不好，我回頭再去同母親說說，實在不行今年便把你放出去。”

綠蠟搖搖頭：“姑娘，我想再陪您幾年，若是真是到了太太院裡，平日裡也能見着您，可若是我一直留在這，幹媽保不準又會為着什麼事為難您，當初是我為着有個好路，能有個人拉把手，這才執意認了她做幹媽的，也算是我作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