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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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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王子殿下!”

“王子!”

耳畔長久的寂靜後,潮水般的嘈雜聲在瞬間湧入腦海,周瑾睜開了眼。

身邊是穿着奇裝異服的人群,彼此之間擠得密不透風,他所站的地方卻空出了一條不窄的路,直通向不遠處藍得過分飽和的湖泊。

頭發不知什麼時候長到了齊腰,人群都自覺地跟他保持距離,除了一個人。

他的發帶被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兒拉着,那小孩手微微一動,發帶被他扯下,如瀑的金發在鼎沸的人聲中披散開來。

心頭猛地壓上一股攝人心魄的沉痛,身體也不受自己控制般,眼睫一顫,滾下一滴熱淚。

耳邊響起一道機械的女聲,【歡家登入遊戲——不周山。】

【玩家情況危急,暫不做詳細解釋。】

【你是童話王國的王子,深受人民的愛戴。現在是你每三天一次的清晨遊行。】

與此同時,人群中驟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叫嚷:

“王子哭了!”

“那個賤民碰了王子!”

“我也想摸一下王子!”

“王子!我也想要您的發帶!”

衆人仿佛突然被點明方向的獸群,都瘋一樣地猛撲過來,争先恐後地去扯他身上每一處可以夠到的地方,臉上無不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興奮感,像是某種獸類。

髒兮兮的手都朝他襲來,指縫中或還有泥溝,粗大的指節覆着厚重的老繭,各種各樣的手像是慢動作在眼前閃過。那些人無論衣着怎樣光鮮,他們的手無一例外都是醜陋的,畸形的。

周瑾無暇猶豫,飛快地轉過身撥開人群拔腿就跑。

身後躁動的人群吼得更加瘋狂,周瑾在迎面朝他不斷湧來的人群中狂奔,呼吸聲漸重,心跳如擂,混亂中腦子裡冒出來一個荒謬的念頭,邪教?

前方逃命的路還是被人群截斷,衆人圍成了一個包圍圈将他圍在中央,方才還瘋癫得不成人樣的人又在一瞬安靜了下來。

遠處的人群還在癫狂地大叫着,包圍着他的這群人在沉默中一步步逼近,周瑾逃無可逃,冷靜地看着四周這群如狼似虎的人。

雙方在沉默中僵持,包圍圈還在不斷縮小,不知是誰忽地伸出一隻手來,鐵鉗般的爪子眼見就要碰到,周瑾迅速蹲下身,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隻醜陋的手挖穿他的喉管,又順勢抱住他的雙手雙腳蹬地猛地往後一仰,帶着那人狠狠摔在地上。

身後的人痛得悶哼,周瑾也險些閃了腰,幾乎落地的一瞬間便驚恐地尖叫出聲:“王子打人了!”

人群爆發出更劇烈的叫喊:“王子打人了!”

周瑾退開的同時劈手奪了那人的佩劍,沒出鞘,猛敲近身的人的膝蓋,來一個敲一個,敲一個跪一個,打得沒人再敢上前了才終于問了句,“你們誰?”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周瑾身後冒出來一個聲音,“我想要王子的披風!”

是剛才那個下死手的人喊的,人群中飛奔出一個青年朝着周瑾猛撲過來,周瑾躲閃不及狼狽地在地上連滾了兩圈後飛快地爬了起來,一劍擊向他的膝蓋。又飛快地回身看了眼,先前地上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人影。

再次閃身避開一雙醜陋的手,看着被男人的話帶得又騷動起來的人群皺起了眉,故意的。

周瑾擡腳踹開身前中年男人,又一悶棍猛打向身後撲過來的人下颌,冷不防又伸來一雙手,劍柄順勢猛擊向身旁人的下腹。好端端一把劍被他當成了棍子使,一路上連踹帶打,硬生生沖開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跑出來包圍圈,在這個略顯陳舊的小鎮上發了狠地狂奔,身後跟着蜂擁的人群。

耳畔卻乍響起爆破般的嗡鳴聲,緊接着而來的便是尖銳的一聲長鳴,耳膜像是被針捅破,周瑾捂耳痛得往地上猛摔了一跤,來不及痛就又飛快地爬起來跑路。

那聲長鳴像是上課用的小蜜蜂貼在耳邊炸了麥,結束後又響起了那道含着笑意的機械女聲,【歡迎玩家…呲——】

麥又炸了,周瑾頭痛欲裂地捂着耳朵,隐約聽見那道女聲說,【請玩家主動提交姓名。】

他倒是接受能力驚人,隻是耳膜痛得厲害,腳步一拐往邊上的巷子裡跑去,應道:“周瑾。”

機械女聲這才恢複了正常,繼續用溫和的聲音道:【歡迎玩家周瑾載入本服務區——鬥獸場。恭喜您成為本服務區的第227946999位玩家,現位于第一區——基礎表演池(單人)。】

周瑾跑到了巷子最深處貼着牆躲好,瞄了眼外面繼續沿着大馬路狂追的人群松了口氣,見縫插針道:“修修麥吧耳朵要炸了。要我做什麼?”

面前慢慢亮起幾點熒光,彙聚成一塊藍光面闆,面闆上慢慢浮現出一行字,【通過第一區副本——《童話王國》。】

【回複1解鎖副本詳情,回複2解鎖服務區詳情,回複3解鎖遊戲詳情,回複4解鎖三份詳情,回複5稍後提醒您。】

周瑾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道:“五。”

機械音應了聲【好的】就幹脆地收了那些字,【溫馨提示您,副本内的畫面會實時轉播給鬥獸場的其他玩家。玩家會根據你們的表現進行下注,以副本内的一天或幾個小時為單位時間,每個單位時間結束後清算賭金,清算結束後積分會取整發放給玩家。大多數情況下玩家需要這些積分通過副本,請注意您初期的表現,十小時内未收到積分的玩家會視作消極遊戲更改副本難度。】

周瑾理了一下,問:“外面的玩家下注了,然後呢?”

【賭徒下注的玩家會根據副本通關程度判定等級,然後按等級給賭徒返利。另外玩家擁有初始積分25點,請妥善運用。】

周瑾盯着面闆上像是手寫的字迹,莫名道:“字是你寫的?挺漂亮。”

面闆空白了一瞬,浮現出一個問号,連帶着機械音也沉默了。許久面闆上才又顯現出一個潦草的笑臉,機械女聲冷酷地回答,【謝謝您,我也回贈您一句話,留意周圍環境。】

面闆冒了幾個感歎号後唰地一聲關上了,周瑾猝不及防地和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四眼狗對上了眼。

周瑾:……

他平生第一次見長得這麼惡心的狗。

四眼狗是真的有四隻眼,兩排圓溜溜的純黑的眼球,張着的大嘴挂着粘稠的唾液,牙齒發黃,仔細看還能發現它牙縫裡卡的不明紅色物體,嘴裡鼻子裡噴出的熱氣熏得人兩眼一黑。髒兮兮的毛結成了一绺一绺的,甚至有什麼東西在上面結了塊,散發出的惡臭不比嘴裡的好多少。

四眼狗頭頂緩緩浮現出一行字,機械音毫無起伏地念着,【地獄犬,傳說中所有的地獄犬都受到了女巫的詛咒,據傳能止小兒夜啼,吃人不眨眼。思維遲鈍,食欲旺盛,性格暴虐好戰,服從性強,攻擊性強。】

四眼狗見周瑾不動,脊背微微弓起,尾巴慢慢落了下去,沖着他龇牙,喉嚨裡不時發出警告地低吼聲,似乎是蓄着力打算撲上來咬他的脖子了。

周瑾的腿部肌肉也逐漸繃緊,兩方在沉默中僵持着。

小巷外的民衆不知為何突然有個人大叫一聲“有人摔了!有人摔倒了!——”聲音之大幾乎穿破雲霄。周瑾往外面看了一眼,地獄犬逮住機會疾速沖了過來,周瑾忙往旁一閃,他沒抓住躲避的最好時間隻能硬靠蠻力把自己蹬了過來,未曾想用力過猛左臂往牆上狠狠一撞,躲避不及還是被地獄犬的牙蹭到了一點。

地獄犬分毫不讓地又撲了過來,一口咬上他的褲子,尖利的牙齒霎時就把褲子下擺撕破,不知道小腿有沒有被咬到,周瑾發狠一腳踢上去,地獄犬咬着那截布料一下被踢飛到牆上,又不依不饒地沖了過來。

周瑾又是毫無技巧一腳踹去,一邊将身後的披風解了下來,待到地獄犬再次撲來時兜着那披風把它頭整個一罩,皺着眉胡亂緊緊扯着兩頭粗略又來一圈,掙紮中死死攥着披風把它的身體綁了個結實。

裡面外面的吵鬧不絕于耳。一會兒是地獄犬狂怒的咆哮,一會兒是外面的人驚恐萬分的尖叫:“啊啊啊啊!踩到我了!踩到我了!”“怎麼有死人?!我踩到死人了!”或是暴怒的吼聲,“停下!停下!都别他媽跑了!”

手上的衣服被抓得稀爛,周瑾一手隔着披風将那地獄犬死死摁在地上,半隻腿也跪在它身上,一手把腰帶一扯将其嘴巴牢牢捆住。

随後不太有耐心地抓着腰帶提着這狗出了巷子去看外面那群人,簡直一派亂象。蜂擁的人群彼此推搡,其中幾個區域的人仿佛下餃子一個接一個地跌倒,有人在人潮中對着周圍的人聲嘶力竭地大吼,有人崩潰地被身後人強推着踩上了跌倒的人,有人毫無目的地胡亂推搡奔跑着想離開人群,更多的人則或絕望或驚恐地被一個又一個人踩了又踏。

【系統提示:玩家周瑾是否花費5積分購買道具——擴音喇叭?】

【是。】

【恭喜玩家周瑾獲得道具——擴音喇叭,物品品類:0(日常用品無等級),物品介紹:足以穿透天穹的呼告。

物品功能:擴音。注,健康不傷耳,環保又實惠。無使用次數限制,無CD。】

混亂的大街中忽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都停下!”

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又驚又怕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周瑾不太有王子風度地一手提着狗一手拿着個大喇叭走出了小巷,面無表情地把擴音效果調到了最大,“誰再走一步就放地獄犬咬死。”

擴音器效果絕佳,周瑾開了循環播放,整個大街上都回蕩着這恐怖現代科技的聲音,似乎是為了配合那道廣播,披風裡的地獄犬又掙紮了一下。

聽到有地獄犬,民衆們面面相觑,原本蠢蠢欲動準備搞點兒亂子的人也都停下了,彼此交換了好幾個眼神。

周瑾的目光在人群中遊移,見人群冷靜下來了才取消了循環播放,平靜道:“現在給摔倒的人空出空間,檢查受傷情況。”看着人群緩慢又有秩序地動了起來,周瑾又拿起了擴音器,冷冷道:“别讓其他人跑了,跑一個人就放狗把你們全部咬死。”

最外圍的人彼此看了一眼,不知怎麼商量出了一個辦法,手拉着手成了一個大圈圍着裡面的人。

周瑾踩上了小巷邊一個木箱,數了一下裡層的人空出了四個大圈,十三個小圈,微皺了下眉,指了下面前幾個人:“你們三個去找醫生,一人叫三個過來。”又指了一個低眉順眼的和一個看着很精明的年輕人,“你們在這兒盯着,有人跑了我第一個罰你們。”

說完提着狗徑直走進了人群,循環播放着這樣一句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敢跑、敢碰、說話、推搡等等,不分理由,一律咬死。”

民衆一個個站得無比端莊乖巧,循環的“一律咬死”的背景音下,周瑾在人群中穿梭,将剛才記下的面孔一個個揪了出來,抓他們的時候又留意着周圍的人的表情和被抓那人的眼神,最終拎了三十七個人出來,平靜道:“往這兒看。”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轉向了小巷前站着的一列人,周瑾繼續道:“我們之中有老鼠屎。”

“就是這些人引起騷動害你們這麼多人受傷瀕死,就是這些人藏在你們中間讓我把錯怪在你們身上,就是這些人害我們站在這裡承受着被地獄犬咬死的風險,就是這些人害我們沾上了地獄犬身上的詛咒氣息,就是這些人害我們可能被咬死,害我們和妻兒父母永别。”

周瑾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衆人,接着道:“我們要讓它們怎麼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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