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雅歪坐在沙發上,拄着尖尖的下巴,很好脾氣地朝管家笑:“既然如此……那還不去找?”,最後的問句他壓低了嗓音,聲音裡帶出了些危險的銳利。
看着管家倉皇離開的背影,艾爾雅歎一口氣,原主艾爾雅溫和好脾氣的形象還是太深入人心了,遇到一個不太識時務的,總還要靠點恐吓威脅才好說話。
到此時艾爾雅還沒真正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是等管家再次回來,慌張地回話哪裡都沒找到路基的時候,艾爾雅才輕輕蹙眉,發現有些不妙了。
剛才管家突然被艾爾雅叫住,神色也隻是惶惑,但現在……艾爾雅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管家,發現他的額頭已然布滿了冷汗,心虛得絲毫不敢與自己對視。
俯身靠近管家,艾爾雅表現的相當溫柔而善解人意:“怎麼了,我忠誠的管家,路基又不是一張紙片一根羽毛,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在城堡裡。我看是你的忠心與正直哪裡都找不到了吧。”
一把甩開管家,艾爾雅筆直了身體,視線就不經意地環視了整個房間。
挂着一副灰綠色窗簾的旁邊,就在一個小時之前,路基曾在那裡吃飯,像隻倉鼠一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笑;旁邊的櫃子角下,路基每次被調笑地受不了時就會躲到那裡,背過身去,口中說着再也不理自己了但一轉身就又黏黏糊糊地湊過來;一米之隔的床上,他曾完整欣賞過路基的身體,近乎完美的身材,雙臂修長,皮膚白皙而緊緻,細瘦的腰側人魚線分明可見,纖細,但又充滿了柔韌的爆發力,和艾爾雅相比,他是有力量的那個,但是他卻願意躺在艾爾雅身下煽情地叫他主人……
呼吸微滞,艾爾雅一瞬間臉上閃過了些不知名的情緒,但很快歸為了冷漠,面無表情地扯住管家的頭發,他第一次完全展示出上位者的威嚴與壓迫,直直地盯着管家:“最後一次機會,路基在哪裡?”
……
路基恍惚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裡自己還是五六歲的樣子,小小的手推開雕了花的白色木門,他在漂亮的家裡發現了被吸血鬼殺死的爸爸媽媽。
他被爸爸媽媽的樣子吓了一跳,印象裡爸爸媽媽一直是漂亮的有活力的,而現在爸爸媽媽皮膚青白,臉頰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媽媽的脖子上還少了一大塊肉,不過并不流血,隻白花花的往外翻着。
他想哭,又害怕,于是他決定跑到自己的房間裡蒙上被子哭,但是經過樓梯拐角處,他卻看到了陰影裡站着一個他不認識的小孩子,看起來比他還要小,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個小男孩說話像唱歌一樣好聽:“你怎麼不哭呢?你的爸爸媽媽被殺死了。”
小路基也看着男孩,他發現這個男孩長的真是好看,皮膚瓷人一樣的白、眼睛紫水晶一樣的剔透。他看得呆了,楞了好一會兒才回答男孩兒的問題:“我,我不哭。”——他還記得父母對自己的教導,對着比自己小的孩子要有大孩子的樣子,要大方一點勇敢一點。
是了,媽媽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有一個四個月的弟弟或者妹妹,所以才總會找機會教育路基愛護小孩子。
路基想起媽媽溫柔的教導,鼻子一酸,但還強撐着要做懂事的大孩子:“我爸爸媽媽被那種叫吸血鬼的東西殺掉了,你不用害怕,吸血鬼已經走了,之後我會,我會保護你的。”,說到最後,路基還是沒忍住帶上了哭腔。
淚眼朦胧中,他看到面前的小男孩很迅速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過小路基确信那是錯覺:什麼人才能在這種場合笑出來呢。
小男孩握住了路基的手,他的手冰涼,但說出的話在路基聽來卻十分溫暖:“我不要你保護我,之後我來保護你。”
“你很累了,睡吧。”
在小男孩抑揚頓挫,猶如百靈鳥一般清甜的聲音中,路基竟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屋子裡靜悄悄的,彌漫着媽媽最喜歡的金銀花香,小路基踩着拖鞋走出門去,看到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切都仿佛和原來一模一樣。
除了從廚房走出來的不是溫柔的媽媽而是一個漂亮得過分的小男孩。
看到路基,小男孩抿唇,似乎是等待了一會兒他的反應才笑着打招呼:“你醒了?”
小男孩豆丁大小,成人的圍裙穿在他身上幾乎像一件袍子,極不相襯地舉着一把有他三個腦袋大小的鍋鏟,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路基:“吃吧,我做了很久的。”
路基坐在桌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小男孩,眼睛一眨,一顆碩大的淚珠就“啪”的掉落在他手背上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