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夢見了那個人。
夢中的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能感受到他手中刀鋒的冰冷,還有……鮮血淌下熾熱。冷熱交錯,空間被霧氣充斥,他什麼都看不清楚。
不對,他看見躺在牆角的一隻棕熊玩偶。它有一雙黑亮的紐扣眼睛。仿佛透過那雙眼睛,裡面不知名的靈魂正在目睹這場鬧劇。
陳逍魚從夢境中掙脫,整個人都像被浸在水中死過一場。真實,清醒,那不是簡單的夢境能帶來的體驗。
他将臉埋入雙手,片刻後,貼着從被子縫隙溜走的暖意清醒過來。
夢境不過是現實的投射,人一旦清醒,就很難再記得夢境中發生的事情。
今天他還有重要的事情去辦,他和賀臨川還要再去一次張成柏的老家,看能不能沿着方思淼走過的路子再查出點新東西。
沿着第三州朝北的公路行駛,跨過一望無際的田野,再翻過幾座山就到了撫山鄉。
一路上平淡無事,誰都沒有說話。隻有偶爾翻閱紙張的聲音劃破寂靜,也給平緩到了極緻的空氣劃開一道突破口,讓它們能夠繼續流通下去。
如果他們不是帶着任務前來,那麼眼前這座鄉鎮雖稱不上世外桃源,卻也能作為繁重之餘的短憩之地。
可這裡偏偏是一個藏着秘密的地方,一個關于張成柏的秘密。
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這片地區嚴重的排外性。對于有外鄉人前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開,這讓常遊走于疏離感更強的城市中的他們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比較少,但賀臨川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鄉裡的人為什麼這般關注他們的行動。
疑問姑且壓下,他們從張成柏的親戚那邊得到了一些消息。可這些消息多半停留在張成柏出生之前,是上一輩的事情。
張成柏的父母是公認的“老實人”,他們家落戶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他們的祖輩就生活在這裡。他們離開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那時正趕上發展的熱潮,鄉裡很多年輕人都踴躍地湧向大城市,奔着明媚的前途而去。
那群年輕人的前途未可知,但撫山鄉的前途到了如今似乎可以預見。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撫山鄉還是一個好地方,一個算得上一般富裕的好地方。
這次接待他們的還是那個披着舊皮外套、手裡捧着煙杆不放的老頭,按照輩分來說,他應該是張成柏叔公,也是現在能夠找到的最了解他們一家的人。
當陳逍魚問起此前有沒有人來向他詢問過張成柏的事情時,老頭子愣了一下,而後連忙擺手說沒有。
“這都多少年沒見過面了,除了你們哪裡來的人問他們一家啊。”老頭說,接着他照舊跟二人讨論起張成柏一家的事情。說是讨論,全程不過是他一個人自顧自地回憶,像講一個故事一樣将這一家子的曆史娓娓道來。
他們耐着性子聽下去,沒準哪一段就能聽出問題來。不過他們還是注意到老頭子剛才有些反常的舉動。
老家夥這一講就拖到了中午,他們二人總算從磕磕絆絆的叙述中找了機會離開。
“他有事情瞞着我們。”賀臨川說道,“按理說,方思淼和我們一樣都是外地人,如果她來詢問張成柏的事情肯定會引起注意,但目前走了好幾家卻都沒聽到風聲。”
陳逍魚說:“要不我們找下家詐一詐。”
“你想怎樣做?”賀臨川問。
隻見陳逍魚從包裡拿出了一份報紙,展開在賀臨川面前,說:“看,正式吧?”
賀臨川看到上面的新聞标題,轉念便明白了他的目的,笑着說:“現在還有人看報紙嗎?”
“當然有,要是年輕的當然不用報紙了,但誰讓知道舊事的都是老人家呢。”
“虧你能想到這招。”
“我可沒這麼損。”
他們尋着地址來到另一戶人家。
獨門小院被打理得幹幹淨淨,門口還貼着對聯,挂着幾串小葫蘆,看上去非常溫馨。
這是張成柏的姨婆家。
他們照例問了對方幾個問題,收到的答案跟之前的相差無幾。
就在家裡的幾人以為問話即将結束時,陳逍魚話鋒一轉,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
甯靜的鄉村生活并不會讓該來的風暴無限延時。
這邊陳逍魚和賀臨川正在使用“離間計”讓知情人道出真相,而各州風波又起。
由于上次在凱旋大廈發生的“意外事件”,原定的教育活動被推遲了一周。在這一段時間内,UHG對大廈内部進行了全面的安全排查,并加急更換了一批安全設備。
可就在他們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一座大廈爆炸了。
上次被“意外”闖入的大廈共二十三座,雖然隻有其中一座發生了爆炸,但沒人敢賭剩下的那二十二分之一。
“看來談崩了啊。”聞朝看着遠處塵埃仍未落定的廢墟,那是安戈曼州發生爆炸的大廈。
在他身邊的人是佟青。他換了一雙新墨鏡,據說是某個品牌的限量款。不像上次那樣蹬着一雙高跟鞋,他這次的穿着非常普通,而且披了一件非常老土的格子衫。
“沈儒秉起疑了。”佟青全神貫注地擺弄桌上花瓶裡的花,無心看外面的喧嚣。
“尾巴收拾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