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瑛把自己關在陰暗的房間内。厚重的紅色窗簾像血一般氤氲在她的視線中,讓她最後一絲理智失足跌落。
如果光線能夠再充足一點,那麼就能看到她手掌的斑斑血迹。傷口原本不算大,但在她被關在這間屋子的三天三夜裡,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思緒不斷紛湧而來,她下意識地将自己抓得鮮血淋漓。
張成松完全和她撕破了臉皮。本就是利用的關系暴露在陽光下,隻會讓他更肆無忌憚地剝削她最後的價值。她像一汪脫離了母體的海水,被強烈的陽光曬幹,隻剩下幹巴巴的鹽粒。每一滴和她同源的水珠都不再傾聽她的訴請,仿佛她生命的意義從一開始就被定好了要為這永遠觸碰不到的陽光而粉身碎骨。
她已經體會到陷入絕境的滋味。可張成松顯然還不滿足她的這點傷痛帶來的效果,他還要她拿已經去世的弟弟消費。他要将他們的價值都榨幹。
敲門聲響起,有人将餐盤放在門口,随機又鎖上了門。
張瑛聽着門鎖窸窣的聲音,心再度跌入谷底。
她後悔了。她就應該跟着阿璟的記憶一起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這裡令人窒息的一切。
那個人如果聯系不上自己,他會不會拒絕讓阿璟“重生”。
張瑛的思緒非常淩亂,她陷入了極度的恐慌和掙紮中。
黑暗且狹窄的空間漸漸将她吞噬……
“已經整整三天天沒有露面了,我們的人守住了所有出口,沒有看到她出去的身影,所以張瑛應該還在裡面。”賀臨川按方思淼所說找人監視張瑛。根據這些天的監控結果來看,他們如今真的是一點都不懷疑方思淼的猜測了。張成柏是真的可能對他這個女兒下手。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也不能展開營救。看來隻能先守在周圍見機行事了。”陳逍魚非常無奈,方思淼責令他不要參與這件事。他明白對方的苦心,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有些……沒辦法松手了。
看出了陳逍魚的不安,賀臨川安慰道:“沒關系,如今關注張瑛的人這麼多,張成柏就算是再膽大也不會輕易對她動手的。就算他真有什麼想法,現在早就已經不是二十年前了,沒有誰能不留痕迹地害人。再者說,經過這幾次清朗行動,張成柏手下的人被扣下不少,他能用的人不多了。”
“爆炸案還沒有查清嗎?”張璟之死到目前還沒個定論呢。
“接手這起案件的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他們那邊進度瞞得很緊。幾個作案者都沒有生還,兇器也被炸沒得差不多了。唯一能夠追查下去的線索就是從轉運處搜集的嫌疑人影像,通過排查他們的社會關系以及使用炸藥的基本成分來追查作案的目的和——”他沒有接着說下去。
“……背後的真兇。”陳逍魚喃喃道,替他補全了後半句。
“張成柏離開了。”思緒突然被打斷,他的視線轉向門口。
張成柏這次離開是去管理底下生意上的事。之前為了全身心應對事端以緻他将手下的生意停了大半。如見眼看事态有利于他,他自然是不想放棄日進鬥金的機會。畢竟他夾在中間的這個位置,哪不需要花錢呢。
事到如今,他依舊有足夠多的擁趸。和他合作的商戶多是同道中人,見證了張成柏經曆了這麼多難纏的事都毫發無損,更堅定不移地跟着張成柏這個老大哥走了。當然也有少部分之所以不敢離開,是生怕張成柏讓人撞死他們。就跟撞死那個老頭子似的。所以說,惡人也怕惡人磨嘛。
張成柏衣冠整潔地坐在車上,跟之前的模樣全然不同。他的脊背有些彎曲了,都是這些年他不斷掙紮的具象化。他為了不受任何人的擺布努力的這麼多年,隻要熬過這一關,他就能成功了!
他有些神經質地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吐氣。仿佛要将這十幾年的憋屈和憤怒全部吐出來、奉還給那群把他當小醜一樣戲耍的人身上。
張成柏重重地靠着後面,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斷演繹着接下來的道路,這已經是他這麼多年來不知多少次演繹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以最小的代價讓那群人兩敗俱傷。
呵,唯有自己一方獲利!
他沉迷于這種将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比自己有權有勢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快|感!
張成柏盡力平息心中的激蕩,現在還不是享受這份蝕骨的愉悅的時候。并不是事事如意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他的臉上湧現一種鄙夷的神态。
還是那個孽種!真是不夠聽話,和她的母親那個賤|貨一樣固執得令人心煩。
按照他的計劃,那個蠢東西早該在完成她活着的使命後就自我了斷——那是最合适的時機。這樣他隻要跟着把證據甩出,那麼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犧牲的唯有他的一雙兒女,呵呵,一雙兒女。
這已經是他能夠付出的最高成本了,而且對他來說并不虧本。他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他進入了一場獵奇的夜宴,所有人都有獵奇和提供獵奇的資本。但他是沒有勢力的人,所以要實現某些目的就要比别人走更多步,犧牲的也要更多。所以在他看來,犧牲着一雙沒用的“兒女”跟本就算不了什麼,在他所有設過的局中,這已經算賺了。
張成柏照常見了生意的負責人還有幾個重要的合作夥伴。
中途,他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問手下,“家裡怎麼樣?”
屬下知道他問的是張瑛的情況,如實回答:“還被關着。請放心,我安排了很多人看着她,不會出意外的。”
張成柏“嗯”了一聲,放心地點點頭。
然而,事情沒有如他們預期的這般順利。工作談到一半,張成柏就被闖進來的下屬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