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沒有掙紮的餘地了。”
聽到特瑞西這句話的時候,傅成穎突然覺得他太自傲了,仿佛一切已經勝券在握。她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任特瑞西提前發表獲勝感言。
她擡眼看了特瑞西一眼,冷冷地提醒道:“蘇彣兵不會沒有準備。别忘了,他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舉措。”
“這點無需你提醒。”他當然知道對方不是好對付的。
“來不及的。”
毫無來由地,他說了這句話。不過傅成穎還是聽懂了。他在說即便蘇彣兵有應對的方案,也來不及實施了。
傅成穎沉下眸子,不動聲色。
難不成,真的沒有解決方法了?至少,設身處地想,她覺得自己在短時間内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蘇彣兵還是沒有讓她失望。準确來說沒有讓所有懷有期待的人失望。
在得知了新的分級定罪方案後,一個人重新向法|院提起了上訴,要求重新判決他的案件。這個人就是戴西·伯頓。随後就像蒼蠅發現了裂縫的蛋,短短時間内,提出上訴的人爆炸式增長。
推動這件事的人從來都沒有露面。但,他們都清除這是誰的手筆。
人們突然“頓悟”了。如果真的要實施基因分級一說,那麼,最終這個世界會呈現兩極分化的态勢嗎?沒有人知道答案。或者說,沒有人敢想象那種情境。TA,平凡而普通的TA,會成為哪個等級。TA,有權有勢的TA,會不會被更有權有勢的TA壓在頭上。
事情還沒有結束,特瑞西本以為在引起了人們的極度恐慌後,和他作對的人會對他的議案提出反對意見。令他沒想到的是,蘇彣兵竟然對這項提議表現出非常支持的态度。
這時他才明白,他真是小瞧這位對手了。
這回是真來不及了。隻不過來不及補救的人成了他。
“我在念書的時候對一些刑偵方面的影視劇非常感興趣。看的過程中,我曾經産生過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困惑了我很久。那就是法律對于犯罪者和非犯罪者的意義是什麼?對于這兩種不同的人,它的意義是完全對立的嗎?”
“人類彼此之間的基因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也就是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段被認為是‘不堪’的基因。”蘇彣兵沒有用“劣等基因”這個極具侮辱性的詞彙。“每個人的心中或許都存在着惡念。而法律的存在不僅是為了保護每個人的權利和利益、維護公共秩序,也在制約我們每個人心中的魔鬼。如果一個人觸犯了法律,那麼法律在保護利益被侵犯者的同時,也會針對犯罪者的犯罪行為進行懲罰,誰都不能逃脫法律的制裁——這叫什麼?都是老生常談了,是那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就是‘平等’這兩個字,卻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難題。法治的核心關懷是人,人的生命、自由、财産都應該受到尊重和保護。”一旦将人類分為優劣,将劣等基因的個體視為不值得尊重和保護的對象,那麼“平等”二字便成了虛言。一紙虛言如何保護成千上萬群衆的權力和利益?
他從來都不是在反對基因分級。他反對的是這套不合理制度的源頭——劣等基因。
假如無法将沉疴痼疾一舉拔除,也要牢牢抵制疾病惡化。
“輕度劣等基因”和“重度劣等基因”,既然UHG的功能可以在張銘中的手中變更,那麼同樣的思想為什麼不能為我所用?有的人想用這種方法給自己留一線退路,給身份顯赫的人脫罪?為什麼他們不能用這種方法給所有的“劣等基因者”脫罪?
他們必須要讓“輕度”真正輕如鴻毛,讓“重度”的審判不能在任何獨立的個體和團體中得到結論!
……
賀臨川突然想起那天方思淼和他說過的話,一切都在今天得到了驗證——“有人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在計劃之上未必沒有更深層次的計劃。”
當“劣等基因”輕到不再成為一個人的标簽,當任何機構都沒有将一個人的人格貶低為“劣等”,那麼這條枷鎖終将會在風吹雨打中猝然脫落。
每片土地都有适合它們自己的種子。再絢爛的花如果不适應這片土地,面臨的也隻有凋亡的命運。
紛争還在繼續。另一件事情卻該到了結局。
隻有特瑞西這邊失勢,他們才能無後顧之憂解決張成柏的問題。蘇彣兵反将一局的成果不錯。顯然,時機到了。
張成柏從背後做手腳導緻鳴掣新聞身負赤字的事情幾乎闆上釘釘了,不過他還是企圖把罪行推脫給其他人,比如鳴掣的現任老總畢永帆。
“你不用費盡心思推脫罪責,我們已經掌握你全部的犯罪證據了。”牆倒衆人推,那些被張成柏逼退二線的老古董非常樂意見到他失勢,同時他們還會再為他添一把火。“畢永帆你不必擔心,他目前也正在配合調查。所以,還是說說你自己的事吧,張先生。”
他們從各方得到了不少能給張成柏定罪的材料。可誰料,張成柏拒不認罪。
“張先生,你應該清楚,我們手上的證據足夠将你定罪了,甚至不需要你的口供。”
張成柏猶如一頭落敗的獅子,頹唐靜默地坐在審訊室中。但他們都知道,他的眼睛裡還藏着期待的光——他還幻想着翻身。
就在這時,賀蘭來了一趟,送了兩個東西——一壇骨灰,一份生物樣本檢驗證明。
查證的人都不肯相信張成柏會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招供。但是賀蘭笑着跟他們說,他會的。
果不其然,看過這兩件東西的張成柏捂着腦袋痛苦不止。
他的記憶全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