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學誰不好偏偏學你父親？”羅茨佝偻着身體，就連聲音都顯得蒼老了幾分。

塞缪爾并沒有分出注意力給對方，而是專注地為已經制作好的标本填寫标簽。他的字非常娟秀，跟他本人表現出來的性格差異很大。

“你是指學我的父親做标本，還是學他殺人？”他撂下筆，将紙條塞進标本前方的标簽欄中。

“你——”羅茨被他這句話堵得詞窮，“還不是他殺了人惹來麻煩！”他氣憤地指着塞缪爾，“還有你，你非要留着那些嬰兒的屍體，你留他們幹什麼？上趕着給警方送證據嗎？！”

“什麼事都往我爹頭上扣，”塞缪爾轉頭對他說：“那好啊，你們盡管把他的屍體挖出來交給警方去結案，這樣大家就都安心了。”他走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說：“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跟我說這些都是安的什麼心，你們想讓我當替罪羊？”他一把揪住羅茨的領子，吓得羅茨一抖，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他殺人，你們都脫不了幹系，殺人可不是我們的主意，背鍋當然也不該輪到我們。”

他松開羅茨的衣領，背對着他，動作間多了送客的意思。

就在羅茨以為這次談話不成，準備離開後再另行想辦法時，塞缪爾突然叫住了他。“想讓我幫你也不是不行。”在羅茨的注視下，他緩緩地說出了下一句，“我有一個條件。”

窗外的樹木格外繁茂，不知不覺，落下幾隻烏鴉，它們悶聲不叫，但泛紅的眼睛無情地注視着一切。

這邊的案件由于嬰兒的來曆成謎，兇手的身份不清，暫時陷入了僵局。與此同時，宋往之負責的嚴永元的案子也依舊沒有頭緒。準确來說并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案，而是如何在将這起案件的影響降到最低的情況下結案才是難題。

一般情況下，有婚姻關系的其中一方出了問題，警方必然首先将注意力放在其另一半的身上，尤其是華雁山這種在丈夫發狂殺人的同時與第三者大秀恩愛的人，即便她有不在場證明，也足夠惹來太多的猜疑。甚至有陰謀論家大放厥詞，這場案件的真兇就是華雁山，盡管他沒有任何證據，也足夠引來人們的喝彩。

宋往之現在正帶了人在華雁山的家中進行例行詢問。

華雁山穿了一身絲綢袍子，衣料服服帖帖地在身上，将好身材展現得淋漓盡緻。她今天沒有化濃妝，不過看起來并沒有多幾分素雅，有些人的豔麗并不是靠妝容，而是豔在氣質裡，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一個惹得起的女人，盡管在他們進門之初到現在華雁山一直露出一副笑臉。

她給宋往之遞去一杯茶，被他不動聲色地推拒在一旁。華雁山看了那杯茶一眼，又笑着向他投去目光，問他的來意。

宋往之并沒有說話，問話都是由其他的調查員來協助進行的。宋往之則坐在沙發上，打量四周，對他們之間的談話表現得好似沒有多少在意，卻又能在最關鍵的地方提出問題。

“既然你不想和嚴永元均等分割家産，為什麼還要暴露你和其他人的情人關系？聽說你們正在準備為離婚打官司，應該不會不知道法|院在财産分割時會考慮給予無過錯方更多的權益保護這一點吧？”

宋往之問話的時候總是習慣盯着對方的眼睛，一方面是判斷證詞的真僞，二來是給被詢問的人施加壓力。就這樣，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氣氛僵持了一會，華雁山目不轉睛地看着宋往之，眼神中毫無畏懼和瑟縮，仿佛這件事跟她沒半點關系。

“還是你已經預料到他活不久了。”

“您要是這麼說可就太傷人了。我們好歹也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就算鬧到了離婚的地步，情分總歸還剩下幾分，說什麼活不活的，話太重。”華雁山換了一個姿勢，裙子随着她的動作向下滑動一段。“我們已經私下協商過了，财産依舊是對半分。”說罷，她目光熠熠地看向他們，“你們說的情人關系，我非常不認可。不過是接吻而已，嘴皮子碰嘴皮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了，你們不會以為嚴永元就沒有他的私生活了吧，他玩過女人，我玩男人，我們一向都是誰也礙不着誰。你們隻來問我可不夠，最好也去問問他花我的錢養的那些女人，沒準她們知道的要比我更多。”

幾個年輕的調查員聽了她的話後不禁面面相觑，雖然奇葩的嫌疑人他們見過不少，但像華雁山這樣的還真沒幾個。正當他們還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門開了，進來一個穿着學生服飾的女孩。

那女孩見到一群不認識的人，視線巡視一圈後鎖定在華雁山身上，并向她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華雁山及時起身，走到女孩身邊，跟她說道：“别擔心，他們都是警察，來問一些你姨父的事情。”說完又向他們介紹，“她是我的外甥女，她母親聽說我這邊出了事情不放心，本來想過來陪我一段時間，但她有事臨時走不開，正好孩子今年要轉來主星讀書，就讓孩子過來陪我。”

女孩跟他們小聲地打了個招呼，就在衆人的視線中背着書包上樓了。這段小插曲并沒有引起他們的太多注意，隻有宋往之在調查員接着和華雁山對話時朝女孩離開的方向看去一眼。

離開華雁山的家後，宋往之讓人查了那個女孩的信息。這樣一個突兀地出現在嫌疑人周遭的人無疑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女孩是華雁山的一個遠方表妹的女兒，名叫華千岚。按理說，她們之間的關系并沒有華雁山說的那麼親近，可女孩卻在這樣一個時間節點被送來寄居。

宋往之是一個疑心重的人，他從來不會小觑任何人，即便這個人隻是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姑娘。他知道有些女孩從小就接受訓練，訓練她們的人就是為了讓她們成為特務，而這些女孩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往往憑借着柔弱的外表被人忽視，從而達成目的。打定了主意拿華雁山開刀的宋往之當然不會錯過送上門來的線索，他打算順着這條線好好地查一查。

華雁山在他們離開後就上樓來到華千岚的房間，她卸下漫不經心的态度，敲響了華千岚的房門。過了一會，華千岚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她才被允許進入。

華千岚将一個黑色的不足巴掌大的盒子扔在桌子上，華雁山盯着那隻傳聲器，從桌子上拿起來握在手中。

“那天原本我想殺了他，再僞造不在場證明，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因為過量服用違禁藥物而發狂殺人。”華雁山坦白道。

盒子一側的綠燈閃了幾下。

華千岚看了一眼盒子說道：“把你的計劃全部說出來，包括細節。”她的聲音變了很多，但如果有非常熟悉她的人在這裡，也許就會發現她的真正身份。

華雁山将那天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得到全部細節的華千岚想要離開，被華雁山攔住，“最近一段時間警方盯得緊，如果不想引起懷疑最好不要亂跑。”

華千岚冷嘲熱諷地說道：“那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嗎？”

華雁山皺眉，說道：“别忘了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挖出了你們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