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神在上,那是宇宙中最嚴苛的刑罰,我懼于去想…雄主,我太無能,哪怕用上生命的全部重量也無法接受。所以,請不要輕言此字,這讓我感到恐慌。”
“是嗎。”亞撒毫不意外地被這段話取悅,他發誓這是他聽過最動聽的情話。
亞撒将耳朵貼上伊斯恩的胸膛:“真的心慌嗎?讓我聽一聽。”
伊斯恩的胸肌飽滿健碩,亞撒手按上去,硬邦邦的結實。妻子被他弄得有些窘迫,亞撒見好就收,回歸正題:“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有着同你一般的想法,伊斯恩。”
亞撒的神情帶上幾分蕭索:“我有時候甚至希望你能夠自私一點,你心有丘壑,胸中裝着軍雌的責任,永遠服從軍令。我真怕有一日你會在戰場上一去不複返,伊斯恩,我也會心慌,不信你試試。你将手掌貼上我的胸口,那會動的活物會撞得你掌心發疼。伊斯恩,它在因你狂躁,為你擔憂。”
伊斯恩眼也不眨地看着說出這段話的雄蟲,想将雄主此刻每一個瞬間的表情都刻在心底,在之後再産生動搖時當作證據對自己說:看,雄主對你多麼真心。
許是眼睛睜得太久,他感覺到酸澀,隐隐的發脹。
“還在胡思亂想嗎,”亞撒抓着伊斯恩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你眉宇間的猶豫,讓我很惱怒。伊斯恩,你不信我。”
“不。”伊斯恩飛速否認,“我,我是不信自己,雄主。我膽小懦弱,如同剛才,您問我為什麼迫不及待地下床去,我不是急不可耐冒犯您。我是害怕那不是您,害怕希望再一次落空…所以…”
“所以你把門堵住,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是嗎?”亞撒接話,見伊斯恩輕輕點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銀發。
“從前沒覺得你這麼敏感多思,我們還是缺乏溝通,伊斯恩。好了,在對你犯下的一籮筐錯誤實施懲罰之前,讓我們先把事情好好說清楚,省得覺得我冤枉了你。接下來,聽我說,不要打斷我,聽見了?”
“第一,我不喜歡米歇爾,他不是我的什麼真愛蟲。不要反駁我,”見伊斯恩有張口的趨勢,亞撒即刻打斷,“不管辛格給你看了什麼,不管那在你看來有多麼的真實,都不要相信,聽我說下去,你會得到答案。”
伊斯恩嘴唇嗫嚅,他看着雄蟲堅定的、不容辯駁的銀灰色眸子,鄭重點頭。
“第二,關于我的心理疾病,那與你沒有任何關系,是我自己的心病。”亞撒調整了一下坐姿,擡頭看向窗外,眼神深邃悠長,仿佛透過眼前病房中的這小小窗口,跨過數十萬光年,望見了記憶中的那顆古老藍色星球。
“或許你不會相信,我其實并不來自于這個世界。我的故鄉,曾是個無比美麗的星球,那裡如我們一般的物種叫做人類,他們生而平等,相互尊重,為愛而生。我在那裡度過了無比幸福的童年。直到後來,我們迎來了末日。”
亞撒緩而慢地同伊斯恩訴說着過去的一切,他所經曆的痛苦,殺戮,血腥,這讓他整個人被打碎重塑,變成永不停轉的機器。
“來到這個世界,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處于失憶狀态。我忘記了從前的記憶,成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雄蟲。直到遇見你,在我們初見那日,我握着鞭子對你放肆施刑,聞到從傷口散發出的血腥味時,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惡心。”
“那股惡心自然不是對你,我是對我自己的行為作嘔。我背叛了本身的意志,失去了自我。那一刻,是本我在呼喚理智。”
“我在那一刻蘇醒,第一眼,我看到的是你——伊斯恩·泰勒·戴維斯。”
這是亞撒第二次呼喚伊斯恩的全名。
第一次,是婚禮之上,雄蟲身穿白潔無暇的禮服,站在蟲神莊嚴肅穆的雕像之下,摒棄雄保會給出的訓誡話語,對他說:“伊斯恩·泰勒·戴維斯,我會永遠守護你,珍視你。”
這一次,雄蟲握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對他說:“你是開端,是紐帶,是我真正進入這個世界的鑰匙,你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從前确實混賬過,但那并不是真實的我。所以你當清楚,我心中真正在意的是誰,你所認為的真愛蟲又是誰。”他再一次,握着伊斯恩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我把自己剖白給你,你當能知道,這樣的我,怎麼會因與這樣的你聯姻而感到痛苦。”
“伊斯恩,我從不喜歡委屈自己。我同你成婚,為你做飯,及其他一切,都是我自願而為。因為我愛你,我發自内心地愛你這隻鈍感力十足的笨蟲。”
最後一句,亞撒放輕了聲音,傾身在伊斯恩唇上落下一吻,一觸即分,仿若蜻蜓點水,卻更似淩空一點,讓伊斯恩這朵一直猶猶豫豫含苞待放的花瞬時綻放開來。
他的眼睛透藍,清可見底,此刻似是汪着一泓秋水。
伊斯恩從未想過雄蟲有這般不可思議的過去和經曆,這聽起來如科幻電影般荒誕。
但他毫不懷疑地相信雄蟲說的每一句話,他對亞撒口中的幸福童年向往,為亞撒之後艱難的經曆心痛,又因亞撒最後的表白而覺得無處安放。幾種情緒交疊在一起,讓他的藍眸溢出水珠,很快又被雄蟲吻掉。
亞撒吻着他的淚,嘗到一股鹹澀味道:“我說的這些,我都拿不出證據,看上去甚至沒有辛格說的真實。我沒有任何佐證,隻有我的心,就這樣,你信嗎。”